大概是上天垂憐,用沙土滅掉火把後,眾人還未適應黑暗,蔽月的烏雲開始退散,銀盤大的月亮再度露出真容,為江逸照亮前路。
自出事處前行兩裡,江逸尋得一處坡度緩和、高林錯落的小坡,轉身對眾人道:“我們從這裡上山。”
江逸拄了根棍打頭陣,恕己劍已出鞘,緊貼江逸右側走,如履平地。未經開鑿過的野路覆滿枯枝敗葉,若隻是如此踩上去鬆軟倒也舒服,難就難不知道躲落葉下的是什麼,可能是堆疊而起的鬆軟落葉,可能是早被獵戶遺忘的捕獸夾,也可能是在此沉睡多年的一方磐石,也許上一腳還飄飄然踩在雲團上,下一腳就會一個趔趄向前栽去,一腳深一腳淺,每走一次落腳拔腿都用力不同,最是難受。
奉壹雖走的踉蹌,但握了根棍子死死貼在江逸左側,江奇跟隨在後,左手握刀,重心不穩時便以刀作拐穩住身形,專門騰出右手時不時拉一把身後的姑娘們。江璃和江笙一人拄了根路邊撿來的粗壯樹枝,未走多時額頭脖頸已覆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沈清姿走在老張和何叔前麵,她既不敢放開了走引人生疑,又不敢走得太慢讓老張等她,但要讓她在如此艱難的情形下再拄根樹枝裝柔弱是萬萬不成的。
她自幼遊水,還要在海裡同鮫鯊搏擊奪食,雙腿雙臂不似一般姑娘家纖細無力,即便在沈府荒廢了八年,小腿肚和手臂仍舊緊實有力,還有鮫鯊尖齒刺透右腿時留下的疤痕。
絳珠服侍她沐浴時老愛微微歎氣,似乎為這腿長在自家姑娘身上感到可惜。但她覺得挺好,就像刀疤是男人的勳章,這也是屬於她的榮耀。而南宮大哥正是因為看中了她下盤很穩,才願意在閒時教她些保命的招式。
自出事起她就覺得不對勁,她現在無比信任自己的直覺。現下她既不需要專注腳下也不需要留心戒備,從車翻後的恍惚中緩過神後,便開始冥思苦解心中的疑竇。一會仰頭望月,一會左瞄右盼,一會漫不經心的掃幾眼落葉,隻期待著能像當初在葛宅時有一把鍍上月光的斧頭劈開心中的隱霧朦朧,讓這疑竇顯出原形。
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她苦思許久,終於想到了一個不妥之處:山匪就算偷懶不在一旁守著,發現馬車痕跡後也會四處追捕。江逸說一座山頭後有座供獵戶休憩的小屋,獵戶常年上山,就算不似修官道那般齊整,也會墾出一條好走點的小路,但江逸帶他們走的可是野路啊!所以.....
“再走三個時辰,便可翻過這座山。先在此處休息下吧。”江逸一發話,眾人癱的癱,倒的倒,江笙和江璃也找了顆最近的樹靠著閉目養神。
沈清姿憋了一路,跟貓崽用軟乎乎的肉墊抓撓似的,這會終於逮到機會去問個究竟。她是真的信任江逸,也是真的好奇。她既沒上過山,也沒遇過山匪,這些問題江逸必定早就想到了。
她一溜煙的跑到他身旁,乖巧的蹲下,道:“族長,為什麼我們不走大路呀?”
看見來人,江逸扯出一個疲憊的笑容,但目光清明毫無倦意。明明人累極了,卻不得不保持清醒警惕。耐心解釋道:“走大路還要清掃痕跡,這會天黑,清理不乾淨容易被發現。”
沈清姿故作懵懂的探究道:“車雖燒了,但馬的屍體還在那,山匪看到是大戶人家肯定不會輕易放棄的....他們落草為寇,對這山熟的很,找不著人走過的痕跡,會不會去小屋碰碰運氣呢....”
江逸還是軟言安慰道:“沒事,不怕,這個屋子隻有當地獵戶知道。”
“嗯,不怕!”
江逸這話答的漏洞百出,但沈清姿已猜到了三四分,不危及性命的前提下她不介意給彼此保留一點餘地,沒必要刨根問底,兩廂尷尬。
況且他當真是力倦神疲,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