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雲背後的馬兒躁動不安,不停的換著蹄子踏雪,白茫茫的鼻息從他的後腦勺一路盤旋而上,又漸漸地消失殆儘。
楊玥瞧了眼焦躁的馬兒,皺眉道:“這馬雖能奔襲千裡,但沒馴好,我記得它受不得驚。此去危險重重,我將追風借你。“
楊玥揚手,李繡紅將那匹黑馬牽了過來,楊玥拍拍他的脖頸,眼中沒有絲毫留戀:”近幾年邊境還算太平,它未曾跟著我上過戰場,但這馬是我親自訓的,一般的刀槍箭雨都能應付。”她滿是繭子的手頓了頓,一絲不忍略過眼底:“要是到了絕境,就把它殺了”
沈清雲心頭猛震,馬和刀劍於將士而言堪比身家性命,楊玥借馬已出乎他意料,要他殺馬吃了是萬萬做不到的。他抱拳行禮:“謝將軍借馬,我定會...”
“記住!“楊玥打斷他,”無論如何也要到京城,這封奏疏關係著沈家幾百口的性命。見到陛下前,不可輕信任何人。“看著眼前不經世事的少年,她語氣放軟了一些:”我雖一直有所經營,但離京多年,人心易變,你自己多加小心。”
沈清雲被凍僵薄唇抿了抿,想到自己方才的天真,始終沒能說出“保重”二字。離開前,他拜彆過父母、兄長、徐先生,也在葬禮前見過阿喬最後一麵,臨行前還有楊玥相送,想來不再有遺憾。他恭敬的對著楊玥抱拳行了一禮,遂翻身上馬,身後跟著幾十個黑影,馬蹄踏雪的嘈雜聲被淹沒在風過山穀時的呼號聲中。
李繡紅帶著人將馬蹄痕跡掃去,確保左右雪的厚度差不多後方才離去,一夜過後,大雪會重新鋪滿這條路,掩掉一切痕跡,無人知曉。
楊玥還未步行至營地大門,大老遠的就瞧見了一列閃著寒光的鐵甲,領頭之人自是看見了楊玥,連忙下馬快步走了過去,單膝下跪行禮:“見過將軍。”
“何都尉不是我的下屬,無需行此大禮,起來吧。”
“謝將軍。末將此來是奉了楊太尉的令,特來給將軍送生辰禮物。”
“有勞。”楊玥淡道,“軍營重地,不方便宴客,勞煩何都尉跟著繡紅移步到我的私宅,我好設宴招待。”
“末將心領了,不過此行除了替都尉送生辰禮,還有要事在身,不多叨擾。“何都尉眼皮微掀,快速掃了眼楊玥滿身的風雪,問道:”不過將軍巡營,怎麼是步行?”見楊玥神色不悅,立馬補充道:“屬下記得楊太尉曾送了將軍一匹馬,不知此馬可合將軍心意?”
軍營的馬都有標記,僅楊玥的坐騎沒有記號,黑馬品種雖好卻並非獨一無二,真要折在了路上也無人能證明她曾參與進了沈家的事。平常馬倌馴的馬楊玥看不上,這才把自己的坐騎給了沈清雲。
楊玥淡淡掃了眼麵前的將領,冷聲道:“追風路上突然脫力,掉下懸崖摔死了。繡紅,這個月負責喂馬的是誰?按軍法處置。”
“是....王六,”李繡紅略有不忍,卻無法求情。王六也是村子裡的人,喂了二十多年的馬,總是囑咐新來的騎兵對馬兒好些。放眼整個軍營,再也沒有比他更熟悉馬的人了。營裡哪匹馬生了病、哪匹馬擅跳躍,他都一清二楚。
楊玥神色如常,語氣愈發淡漠:“既然何都尉還有公職在身,我便不多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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