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譽呼吸一滯,彆開眼,不忍去看。
紀述抹了下眼睛,一把拉著紀荷胳膊,“姐,咱倆出去吃火鍋。”
紀荷搖搖頭,扯開紀述的手,拎起沙發上的書包,轉身,背對著他們,很平靜地說:
“我馬上就會有新爸爸了,他對我挺好的,我也不會再來打擾您,祝您以後都......平安順遂。”
說完邁著堅定的步伐走了出去。
紀譽下意識抬腳,卻又馬上收了回去。
“爸,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這樣對姐啊?”在紀述記憶中,父親對姐姐從來都是舍不得大聲說話的。
紀譽麵無表情低下頭,再從錢包裡拿出兩百塊錢,“去,送你姐姐回家,要打車回,再陪她吃點好的。”
紀述哦了聲,接錢時看了眼紀譽,發現他眼睛都是紅的。
從那天起,紀荷沒再偷偷去過紀譽單位門口一次,她們搬了家,趙嘯正式住了進去。
步入高三,學業更是繁重,紀荷決定考A大,在學校時連紀述的麵都很少見。
她和趙嘯的關係也稱不上十分好,平平淡淡吧,
能和平共處,他倒是沒有三分鐘熱度,還是會給她輔導功課,也會常去買青蝦回家。
有回趙嘯看紀荷整天都把自己埋在題海裡,怕她壓力大,便和隨女士商量著帶上紀述一起去南方海邊散散心。
彼時的隨女士早已從化妝品公司辭職,自己做起了小生意,每天都忙得暈頭轉向的,她起初不太想去這麼遠,在市內找個山莊泡泡溫泉住一晚就行,但趙嘯說看了大海心情或許能更廣闊,對這些埋頭苦讀的高三生再好不過了。
隨女士最後還是同意,但紀述那邊就不太樂意了,要不是紀荷給他打了電話,他壓根就不想見趙嘯這人,他總覺得這男人道貌岸然,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紀荷笑他跟著紀譽在一起久了,看誰都像壞人了是吧?
紀譽在這年升職了,他一直都是警界翹楚,能有今天的榮譽不奇怪。
趁著僅有的幾天假期,一行人出發去了南方臨海城市,那邊不似北京十月的秋天,到處都暖洋洋的,白天不穿短袖還會熱。
紀述來的路上一個勁吐槽大海有什麼好看的,對他來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打遊戲。
結果一到海邊,啪啪打臉。
姐弟倆都玩瘋了,滑板衝浪和潛水,開海上飛艇的項目都來了一遍,玩累後在酒店歇了半天,又換上泳衣準備去遊泳。
紀荷的泳衣是來前臨時買的,很保守的連體款,但有點緊身,鏡子中的自己曲線明顯,難怪程麥麥總說她發育的很好,裙子的下擺也不會太長,一雙細長皙白的長腿暴露在太陽底下。
她剛開始穿著還有些彆扭,但和紀述在淺水區泡了會兒,旁邊都是穿比基尼的姐姐,她也逐漸放開了很多。
隨女士和趙嘯在沙灘上喝椰汁乘涼,倆人有說有笑的,時不時往姐弟倆遊泳的地方看一眼。
紀荷遊累了也沒上岸,閉眼浮在海水上,享受著日光浴。
旁邊忽然有爽朗的笑聲,她半睜著眼去瞄,是個長相很陽光帥氣的男生,看著像是大學生,就是普通話講得不太利索。
紀荷想起了陸潯之,不知加州的陽光是否有國內這樣熱烈。
不知他是否還像從前那樣桀驁不馴。
不知他有沒有遇上心動的女孩子。
不知他會不會偶爾想起曾經陪他看日出的她。
耳邊忽然“嘩啦”了聲,紀荷以為是紀述故意嚇她,沒給眼神。
但下一秒,男人溫潤含笑的聲音落在頭頂。
“紀荷,怎麼還睡著了。”
她倏地睜眼,趙嘯的臉近在咫尺,她被嚇了一跳,忙挪開了些身體,略顯尷尬地說:“趙叔,你也下來了。”
趙嘯光著精瘦的上半身,臉朝太陽,眼睛半眯著:“你媽嫌熱,先回酒店了,我瞧你姐弟倆玩得這麼開心,也來湊湊熱鬨,對了,聽你媽說你小時候想學蝶泳沒學成,要不現在趙叔教教你?不難。”
紀荷正要開口拒絕,臉忽地被海水給澆了個透心涼,她迅速抹去水漬,怒瞪著
罪魁禍首,“紀述,你等著。”
紀述呲個大牙,瞧見紀荷不知從哪拿了個大水槍走過來,他直呼不好,在水裡慌忙亂竄。
趙嘯被晾在一邊倒也不覺得尷尬,笑道:“你倆要注意安全啊。”
說完帶上護目鏡,一頭沉入水裡。
這邊不屬於開放的旅遊景區,所以人不多,他在水裡輕而易舉就看見了紀荷姐弟。
...
在海邊玩了三天兩夜才回北京,兩地的天氣區彆太大,他們落地後已天黑,涼颼颼的還有些不適應。
紀譽來機場接紀述,隨女士很敷衍地和他打了招呼,趙嘯倒是和他聊了一小會兒。
紀荷站在隨女士身邊,眼睛盯著地麵看,肩膀被輕輕撞了下,她抬起頭就被紀述給拉到一旁。
“男孩的直覺,你小心點那男的。”紀述很嚴肅地說。
紀荷聽到‘男孩的直覺’沒忍住笑了出來,“男孩的直覺可靠嗎?”
紀述蹙眉:“當然可靠。”
“疑神疑鬼。知道啦,我會注意的。”紀荷認真道,“其實趙叔人挺好的,能看得出他特彆愛媽媽,媽媽也很幸福,和他結婚這段時間臉上笑容特多。”
“紀述,走了。”那邊紀譽喊了一聲,紀荷匆匆抬頭,和他對視了眼。
他好像瘦了很多。
...
假期結束,紀荷再次埋入題海和卷子裡。
她有聽紀述的話多注意趙嘯,但的確是沒什麼奇怪的地方,趙嘯從未進過她的房間,如果隨女士不在家的話他也不會在那期間給她輔導功課。
漸漸的,紀荷顧著學業,便沒什麼心思去留意趙嘯了,戒備心也放低了很多。
轉眼間盛夏來臨,預示著這屆高三生即將要奔赴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
高考前一晚,紀述大搖大擺來了家裡,二話不說把紀荷給押上了出租車。
十五分鐘後他們來到電影院。
紀荷本來沒啥心情看電影,但一聽這票是紀譽特地去買的,她便專心起來。
看完電影,紀述掏出存了半年的零花錢,又是給紀荷買裙子又是請吃牛排的。
紀荷正驚疑著這小鐵公雞怎麼轉性了,就聽他傷感地說了句,“姐,你不能考慮下上海的大學嗎?”
“為什麼?”
“到時候我也去那邊,咱倆能作伴,以後我給你在上海買房。”
“哦,我謝謝你。”紀荷捏了下他越長越俊的臉,“為了能和你作伴,我放棄自己的理想啊?”
紀述趴在商場欄杆上往下看,悶悶道:“你難道不想去一個沒有爸媽在的地方嗎?”
紀荷愣住。
愛她的父親不作任何猶豫就不要她,愛她的母親一聲不吭就把男朋友給帶回家。
她一直都不想承認,一直都想掩蓋自己早已被親情給撕裂的心。
但是她唯一的弟弟,看似大大喇喇實則心思細膩的紀述,在用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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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荷在考場門口和出發去其他城市談合作的隨女士分彆,獨自坐公交去了西城區。
她隨意在一個站點下車,漫無目的地遊蕩在路上街上,直到天黑才回去。
家裡燈火通明,但靜悄悄一片,廚房有飯香味,書房的燈也開著,趙嘯坐在電腦麵前,模樣很專注。
她打了聲招呼後把考試工具放回房間,順便換了身上的衣服,今天穿了紀述買的長裙,在外麵晃蕩了圈,連內衣都是汗涔涔的。
在衣櫃裡拿了套居家服,習慣性走到床邊背對著衣櫃脫下裙子和內衣,換好後出去廚房喝水。
趙嘯在這時從書房走了出來。
紀荷放下杯子,緩緩道:“趙叔,明天不用做我的午飯,班主任組織吃畢業餐,晚上才回來。”
“好。”趙嘯說完,目光往紀荷這邊看了看。
紀荷沒察覺到趙嘯的目光,回了房間。
進去時,她反鎖了門打算休息一會兒。
四十分鐘後,趙嘯來敲門說晚飯做好了,紀荷從床上爬起來,在書包裡拿了個小長方形盒子後去盥洗室洗了把臉。
即使隨女士不在,晚餐依然豐盛。
趙嘯平時很少喝酒,今晚倒是開了瓶紅酒。
他啜了口,濃鬱的酒香在口中散開,抬眸看向紀荷,“畢業旅行有想去的地方嗎?”
紀荷搖頭,“我打算和紀述一起去兼職。”
紀述找到一家招暑假工的西餐廳,薪酬雖然不是特彆高,但也比在家呆著花錢好。
“趙叔,”紀荷把旁邊椅子上的小盒子打開,放到趙嘯麵前,很真誠地說,“這是送給您的禮物,和我媽是同樣款式,特彆謝謝您這一年來對我的照顧。”
這一年裡,隨女士專注創業,她衝擊高考,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趙嘯在打理,即使加班也會抽空回來做飯,家務活還特意請了鐘點工阿姨。
趙嘯拿起盒子裡的男士皮帶,愛不釋手盯著看了好幾遍,最後竟把皮帶按在心口的位置,笑著說:“乖孩子,叔叔很喜歡。”
紀荷對他做出的舉動微微一愣,但最後都自我歸結於她平時比較冷淡,忽然來這麼一遭,趙嘯才會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
吃完晚餐,紀荷回房間,包裡還有兩個禮盒,一個是給隨女士的,一個是給...紀譽,她眉眼安靜盯著這兩個盒子看了好半晌。
紀述一個電話把紀荷遊離的思緒給拉回來,姐弟倆打了將近一小時的電話,多數都是話很多的紀述在巴拉巴拉,紀荷沉默傾聽。
深夜十點半紀荷拿衣服去浴室洗澡,客廳裡黑漆漆的沒聲響,看來趙嘯已經睡了。
洗完後她在浴室吹乾頭發,又去廚房喝了水才回去準備睡覺,但考完了心情有些亢奮,她拿了本趴在床上看,零點一過終於是困了。
房間陷入黑暗,紀荷眼皮開始打顫,慢慢的也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有人在喊她,以為是在夢裡,便翻身沒理會。
漸漸的,紀荷感覺到臉頰處癢癢的,窗關著,空調開著,驅蚊液也插著,按理說沒蚊子才對。
突然間,那陣癢意來到了鎖骨位置。
這不對勁!那種感覺像是有隻手在她鎖骨上遊走。
她猛地睜開眼,黑暗中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床前。
紀荷嚇得“啊”了聲,心跳劇烈,下意識抱緊被子躲到牆角。
“你是誰!”
是人是鬼,她睡前明明鎖了房門的啊。
那道黑影站直了身體,溫潤的聲音熟悉到令人發慌,“是趙叔啊,怎麼連我也認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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