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逢的胳膊下意識抬起,指尖在瓶身上麵滑動,觸感微涼。
燈光折射在手腕的表盤上,在眼前迅速閃過抹亮光,以前說話的話瞬間在腦海一閃而過,抓不住,卻每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看著裡麵的星星,許逢眉頭微皺,深深呼氣。
“噔——”身後傳來淺淺的聲響。
慢半拍地,許逢轉過身。不遠處,杜迦意坐在沙發上捧著水喝,上次他坐的沙發前也放著一杯水。
看著她,許逢的手指蜷在一起。
良久,邁步走過去。
許逢坐在對麵,沒有喝水,也沒有說話。他看著對麵安安靜靜喝水的人,心臟有點悶。
雖然身體溫度已經降下去,但為了好得更徹底,杜迦意又擠出兩粒藥。
吃完,她放下水杯,從醫藥箱裡找出創口貼,放到消毒水旁邊。
杜迦意抬眸望他:“十一點了,不想清理傷口就回家。”
準確地說,分針馬上就要指到“10”,已經十一點零八了。
她不知道許逢現在住哪裡,是以前的地址,還是新找了地方。但不管住哪裡,這個時間點都不算早。
杜迦意等著許逢拿起棉簽,或者起身離開,但這兩個選項他都沒選。
“我看不到。”許逢低聲道,“迦意,我看不到傷口在哪裡。”
他說得艱難,像是有什麼難以發出的音節在裡麵。
玄關處鞋櫃旁的那麵全身鏡、口袋中手機的前置攝像頭,再不濟可以根據臉上疼痛部分摸索著清理傷口……明明輕而易舉能解決的事情。
“然後呢?”杜迦意問。
然後呢?
你想乾什麼?
又想讓我乾什麼?
良久,許逢嘴唇動了動:“是我失約了。”
也許情緒波動太大,再次開口,他的嗓子有點啞。
聽到這句話,杜迦意頓了下。那瞬間,仿佛時間都按下暫停鍵,但很快就恢複如常。下秒,她的嘴角機器般向上提了提,反問道:“你說的是哪一件事?”
她語氣輕柔,聽得許逢呼吸都窒了瞬間。
杜迦意把視線轉向窗邊的磨砂玻璃瓶上,停了幾瞬,又緩緩把目光移到許逢身上。
四目相對,隻剩空氣在耳邊流動,窸窸窣窣,擾人心弦。
半晌,杜迦意嘴唇微張,輕聲開口:“是在小吃街讓我等你回來那次?或者是早就說好高三要給你慶祝生日那次……”
頓了下,她接著問:“還是說約好一起去如江市上大學,四年後要參加我的畢業典禮那次?”
一字一句,傷人又傷己。
甚至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效果,而是同等程度的兩敗俱傷。
年少時期太過理想化,覺得隻要說出口的事情就是板上釘釘。總是自信又張揚,以至於迫切又理所應當地把想象中的美好場景打上標記。
天真地以為隻要提前把未來刻上屬於彼此的印記,就一定能得償所願。
可事實是,語言有時太過單薄,單薄到支撐不起任何,哪怕是飄在空中尚未散儘的顆粒。
-
2017年9月7日周四小雨
高三開學,每個人鬥誌昂揚,準備在剩下的一年裡廢寢忘食,一心想當高考裡最黑的那匹黑馬。
杜迦意手中拿著筆,怎麼也靜不下心寫題。
不知道第幾次,她扭頭看教室後麵已經空幾天的位置。
從上周日晚上到現在,四天,許逢沒再出現。
手機沒打通,微信也沒有回,甚至連家裡也沒人……杜迦意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