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燈泡還在晃動,昏黃的燈光忽左忽右搖擺,窗外黑沉沉的像要墜落黑雲,冰雹的聲音劈裡啪啦炸得響亮。
裴響的背影在黑暗夜色中逐漸消失。
不知怎的,林軟星這一次竟沒有挪開視線。
直到風太大,將半掩的房門吹得搖晃起來,林軟星才猛地將門關上。
“近日我省強降雨和強對流天氣仍頻發,局部地區發生山洪災害可能性較大(黃色預警),請提前做好防範、防災避險……”電視裡還在播著天氣預報。
林軟星自言自語道:“不過是條賤狗,有什麼好在意的。”
她撇了撇嘴,拿起桌上的水蜜桃啃了一口。
“呸,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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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裴響來得快,又走得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惡劣,每次剛將飯碗收拾好,他就提著雨傘和桶匆忙離開。
一晃一個人影過去了,不留痕跡。
起初,林軟星還以為是她前幾天的行為,惹得他不高興。
直到她聽人說,裴響的養父裴大爺這幾天又犯病了,病得比之前還厲害。房門開鎖不知怎麼被他學會了,昨天摸到鑰匙偷偷溜了出去,嘟囔著要去田裡找他兒子。
裴響當時正在地裡乾活,遠遠就看見,一人影踉踉蹌蹌朝他走來。
他定睛一看,才驚慌地發現是裴大爺。
結果田埂路太滑,老頭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骨頭給摔壞了,被送去陳大夫那看看情況。
老人家哪裡挨得摔,粉碎性骨折,陳大夫搖頭說他治不好,隻能緊急送往鎮上的醫院打藥。
一來二去,折騰了半天。
裴大爺被接回來後,神誌不清,人也變得更糊塗。
現在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摔碎的骨頭也徹底好不了,隻能安心靜養。
眼看著又花了一大筆錢,治療無望,隻能勉強穩住現在的病情不惡化。醫藥費那邊還是村長幫忙墊著的,現在裴響正翻箱倒櫃琢磨著變賣家產,給裴大爺治病。
大家都紛紛勸他,人老了是這樣的。
彆做無用功,讓裴大爺順其自然吧,老天要收人,留也留不住。
可是他性子倔,硬是不聽。
非要將家裡僅剩的一塊稍微值錢的木質屏風拖去鎮上賣。
大清早就借了一輛三輪,扛著那架沉甸甸的老舊屏風去趕集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不過聽聞此事,知道不是自己的過錯,林軟星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又覺得有些不滿。
既然對你家裴大爺這麼上心,那又何必再來討好外婆呢。
一個都照顧不過來,還照顧兩個。
沒有金剛鑽,偏攬瓷器活。
林軟星覺得他就是典型的既要又要,貪婪。
她才不信裴響心裡沒打點什麼算盤,隻是他偽裝的太好,大家都看不出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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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擦黑的時候,裴響終於回來了。
雨季天黑得早,五六點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半。好在傍晚沒下雨,隻是周圍騰騰升起的潮濕霧氣彌漫在村莊裡,預示著今晚必將來臨的暴風雨。
裴響將三輪車還了回去,滿身疲憊地朝家裡走去。
還車的路上途徑外婆家。
他像以往一樣跟在院裡等他的外婆親切打招呼,林軟星還在屋裡玩手機,聽見響動才從窗子看了眼,就看見裴響將一袋熱乎乎的包子放在了院門口,沒進門。
外婆招呼他坐坐,他慌忙搖頭擺手,指著自己一身泥濘表示拒絕。
他的身形一如既往的削瘦,風塵仆仆的臉沾著幾縷倦色,但眼中的光依然閃亮,亮晶晶的像傍晚的螢火蟲。
那一瞬,林軟星忽然有些羨慕。
羨慕他的無知與單純。
聽村裡人說,裴大爺之所以會忽然做出反常的事,說明這是回光返照的節奏,過不了多久就要走的。
人死之前,都會想見自己最惦記的人。
裴大爺最惦記的人無疑是裴響。
除此之外,林軟星還從村婦嘴裡聽了不少八卦。
聽說裴響是從市醫院撿回來的棄兒,裴大爺打了一輩子光棍,膝下無子,所以對裴響寶貝得緊。
雖說裴響天生耳聾,但從小裴大爺就沒虧待過他,老老實實攢錢送他上了幾年聾啞學校,讓他學會看書識字,還打算繼續供他上學。
後來不知怎麼的,裴響死活不願意再讀書了。
裴大爺沒辦法,隻能將他留在家裡乾活,但每時每刻都在給他找新學校,準備繼續送他讀書。
裴響人很聰明,看得快學得快,人也長得俊俏。
除了耳聾外,幾乎沒有缺點。
這些年,裴大爺一直在找裴響的親生父母。
可惜的是,無論看多少新聞舊報紙,裴大爺依然一無所獲,大把年紀了,還患上了老年癡呆,這下徹底沒希望了。
裴大爺人老糊塗後,經常做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