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軟星終於皺起眉頭。
她如此真誠地想要和好,卻遭到他的冷淡回應,縱使她再有耐心也有些不悅。
她訕訕收回手,說:“你先起來。”
“隻要你跟我回去,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不管做什麼。”她頓了頓,“當然,不能太過分。”
她想,這都是她欠他的。
既然她欠了他兩條命,這次就還給他。
直到此刻,裴響那黯淡無光的眼睛終於有了變化。
但也僅僅隻有一點亮光,轉瞬即逝。
他微微仰著頭,像虔誠的信教徒,瞳孔空洞地凝視著林軟星的臉。
他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說。
林軟星的心弦瞬間緊繃。
如果他想要錢,她就給他一大筆錢作為補償。
如果他想要她幫忙介紹城裡的學校,那她就圓他去城裡讀書的夢。
如果……
但如果他提出太過分的要求,說不定她真會反悔。
畢竟人不能太貪得無厭,否則會遭報應的。
裴響的雙唇泛著紫白色,因為寒冷而顫抖著,幾次想說話卻木訥的像搪瓷人無法開口。
林軟星緊緊盯著他的唇。
“你可以對我笑嗎?”
他問。
聲音帶著破碎的沙啞。
-
暴雨持續多天,山裡爆發了嚴重的泥石流。
山洪躥流而下,衝爛了沿河兩岸的土堆,連平時洗衣的溪流也不再清澈,泛起黃白的浪湧。村民都忙著堆砌河流兩岸的沙袋,以免洪水進一步殃及農田。
這種鬼天氣自然沒人出門。
連隔壁鄰居家的狗都不叫了。
林軟星轉著手中的遙控器,目光無意識地盯著牆壁。
頭頂的吊扇被風吹得吱呀吱呀響。
電視裡通報著近日的災害天氣,不僅鵝嶺村所在的山區是重災區,連隔壁市都被洪水淹沒,城裡的柏油路也成了水路,儼然成了威尼斯城。
她回城之路,預計又得往後拖三個月。
縱使電視裡都大肆報道著天氣有多無情。
可微信上的消息還是一條都沒有。
外婆還在廚房裡忙碌,身影被燈光拉長,彎曲的影子折疊在木門上,連倒貼在門上的福字都變得斑駁。
從煙囪無法出逃的炊煙,被迫吹向客廳,林軟星被嗆得咳嗽了聲。
外婆拖著蹣跚的身體,將一碗碗菜端上桌。
林軟星非常自覺地將菜分成兩份,一份留桌上,另一份倒進飯籠裡蓋上。
外婆說,裴響病倒了。
林軟星一點都不意外。
那天夜裡是她扶他回來的,也是她見著外婆用手帕擦著眼淚,哭成了淚人。
連村裡的人都開始聊起裴響,才知道下冰雹那幾天,他騎著三輪車出門,硬是將裴大爺扛到了鎮上的醫院。
可醫院的人說,他到的時候,裴大爺屍體都涼透了。
根本救不活。
他像瘋了般,跪下扯著醫生的褲腳,嘴裡發出痛苦的啊啊聲。
但大家都隻能無奈表示遺憾,勸他回家。
後來,那輛三輪車倒是在村口附近的坡上找著了。
可是那墳卻被洪水衝走了,怎麼找都找不到。
裴響並不知曉此事。
村裡人也都緘口不提,免得再刺激他。
林軟星也覺得他應該病得不輕,否則他怎麼天都黑了,也不開燈。
接連幾日都這樣。
林軟星拎著飯籠走進來的時候,屋裡一片漆黑。
她熟練地摸著牆上的開關,啪嗒打開,才從朦朧的燈光中看見裴響目光呆滯地坐在床上,盯著牆上的掛曆發呆。
陳年老舊的掛曆泛黃,蜷起邊角,掛曆上圈圈畫畫,寫著虯須般蒼老的字跡。
那都是裴大爺生前留下的痕跡。
為了替他找到親生父母,裴大爺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研究裴響的出生事跡,找出生醫院相關的熟人信息。那些報紙也堆疊在角落裡,上邊有裴大爺密密麻麻的筆記,還有一袋旱煙。
裴響家的燈比外婆家的還暗。
常年無人打理的燈泡,已經被灰塵覆蓋,還纏繞著蛛絲網,灰蒙蒙的光跟沒有似的。
林軟星將飯籠放桌上時。
裴響非常配合地走了過來,坐下吃飯。
他的臉上沒有淚痕,眼睛比以往更空洞,連吃飯的動作都顯得機械僵硬。
他身上還穿著裴大爺留下來的老頭衫,隻是臉色比以蒼白,連臉頰都凹陷進去,像極了午夜的吸血鬼。
陳大夫來看過。
說他隻是受了風寒,開了幾劑感冒藥。
前幾天裴響確實高燒不起。
病重到就連腿腳不便的外婆,都堅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