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那個雨夜。
他用顫抖且沙啞的聲音問她:“你能對我笑嗎?”
那時,他的眼睛如此明亮且深邃。
可他的話好像一陣風,吹過就算了。
裴響沒提,她更懶得提。
她也不再問他究竟想要啥,也不問他要不要和好。
人總要往前看,不該糾結之前的事。
但是,對他笑這件事。
她想,這輩子都不可能。
-
像是故意般,林軟星整整抽了兩包煙。
買的煙抽沒了,手中沒有半點東西,林軟星更睡不著了。
她要出門買煙。
但是這樣的雨夜,怎麼可能還有商店開門。
可偏偏,林軟星卻隻想出去。
這個房間太悶了。
她不想再繼續呆下去,好像多呆一秒,就要溺死在這裡般。
她掃了眼已然在沙發上蜷起身體沉睡的裴響。
今日的奔波讓他疲憊不堪,大病未愈的身體更加支撐不起他的反複折騰,此時正沉靜地縮在角落,裹著粗糙的毛毯睡得不是很踏實,嘴裡無意識地發出陣陣咳嗽。
林軟星卻不再看他,撈起桌上的鑰匙就出了門。
隨著房門關閉,背後的寧靜瞬間被攔在一片嘈雜聲中。
賓館打烊的早,晚十一點早就沒了人。
隻不過那幾個修路工人明日沒活可乾,今晚並不打算早睡,於是打麻將打到深夜。
搓麻將的聲音不絕於耳,連著外邊的暴雨聲都被掩蓋。
林軟星拿了老板娘借她的傘,推開賓館門走出去。
門口的那輛不知什麼牌子的自行車,被大雨徹底淋透,把手上的鈴鐺直接啞火,車軲轆也生了一層紅紅的鐵鏽。
她瞥了它一眼。
無視了。
深夜的鎮上幾乎沒有光亮,除了高處窗戶裡偶爾透出細微的亮光,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隻有不時劈來的閃電照亮濕淋淋的路麵,以及撐著小傘的她。
她其實有無數種逃避的方式。
她卻選擇了最簡單的這種。
林軟星不知道該去哪兒。
她隻知道應該往小賣部的方向去。
偌大的小鎮上,隻有她行走在無人的街道上。
暴雨天,小鎮上空蕩無人,電閃雷鳴的夜晚更顯恐怖,除了嘩啦的雨聲還是雨聲,逶迤的影子長長拖在側道,像極了山海經裡的鬼魅。
可林軟星卻沒感覺害怕。
原來,黑夜也不是那麼可怕。
正當她想著該去何方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驟然響起的腳步聲在雨夜裡如此明亮。
先是急匆匆的一陣吧嗒聲,隨後才陡然放慢了步伐,又變成了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有節奏地跟隨著。
十分熟悉。
她都不用回頭就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可那一瞬,她卻又偏偏回了頭。
看見身後的裴響穿著那雙濕滑的拖鞋,撐著傘骨歪斜的那柄黑傘,瑟縮著肩膀跟在身後。
他的身上隻裹著單薄的一件衣裳,袖子在獵獵寒風中吹得鼓起,白瘦的手臂努力支撐著傘柄,兩條修長細瘦的腿顫巍巍抖動著,像是一陣風吹過就會散的骨架。
也不知他是怎麼醒過來的。
明明感覺很冷,明明眼神渙散,他卻毅然堅持跟著。
不吭不響,與她保持距離。
林軟星很想叫他滾回去。
但是一想起在鵝嶺村的時候,外婆讓他跟著自己,他也是這般堅決。
就知道無論如何都沒法叫動他。
於是她放棄了。
反而露出了無所謂的冷淡表情。
畢竟。
誰讓他是外婆養的忠心耿耿的狗呢。
路過今日買煙的小賣部,果然早已關門,黑黢黢的伸縮門上貼滿了小廣告,還用油漆塗鴉了不知名的字。
屋簷下的破塑料桶正收集著雨水,溢出來的水順著台階往下爬。
林軟星並不意外。
反正她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來買煙的。
她隻是想出來走走。
和鵝嶺村的夜晚一樣。
到了深夜,鎮上各家各戶都早早入睡,沒有半點人煙味。
與繁華熱鬨的大城市不一樣,這裡隻有發廊才會亮起彩色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