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實巴交地從衣襟裡翻了翻,掏出安厭給的腰牌,“現在輪值的是太後的人,太後與丞相交好,我來時給他們看了令牌,你叫他們護駕他們也不會聽的。”
影一不懂人情世故,因為呆愣,說的話太過於直白,哪怕本意是解釋安慰,聽起來也極其傷人,極其挑動怒火。
還未從指鹿為馬的餘韻中恢複理智的楚時鳴聽後更是暴怒,“滾出去,你們這群藐視王權的東西!”
影一感覺耳朵有點疼,默默卸掉了楚時鳴的下巴和一直亂掙紮的四肢,拎貓一樣單手提著他的後頸衣領把人拎走。
等到楚時鳴被咚地一聲扔在丞相府的地麵上時,就隻能發出含糊不清的怨毒威脅了。
丞相府的後園什麼花都沒有,全是還覆著些許寒霜的筆直銀竹。安厭便坐在竹林中的茶桌旁,脊背直挺,哪怕周圍無人也儀態端方,孤高絕俗,比四周的修竹還要清貴不折。
她手上正拿著奏折瞧,身上銀竹黑袍的廣袖因為給月十五包紮被撕開一截缺了塊布料,整個垂至手肘,露出勁瘦有力的手臂線條。
“帶來了?”安厭抬眸,淡淡地放下奏折。
單膝跪在地上的影一沒有直接彙報,反而直勾勾地盯著安厭的袖子,“家主大人,您的衣袖,是地牢那些…”
“是我自己撕的,還有,這幾天不用給月十五派任務,讓她休息兩天。”
安厭說完又想起之前影一的態度,怕他覺得自己是又閒得沒事把手底下的殺手拿去折磨,弄得人家都不能去完成任務,補充道,“她沒事。”
“謝家主大人手下留情,您這件衣服還需要嗎。”
“嗯?”
“您把丞相府的財物都拿出去撥給寒門學子了,府內財務緊張,衣服扔掉很浪費,屬下今晚可以給您改成窄袖。”影一呆頭鵝一樣直來直去,麵無表情,“您說府上的財政都是屬下管的,屬下認為扔掉是不必要的支出。”
此言一出,地上的楚時鳴都被驚得停下了含糊不清的威脅和咒罵。
這殺手說話這麼直來直去的惹人生氣,還敢替主子做決定,安厭居然還能容忍他到現在嗎?安厭脾氣什麼時候有這麼好了?
而且作為最大的奸臣權相,安厭有必要窮到這個地步嗎?剛才在朝堂上指鹿為馬不是挺囂張的嗎?怎麼現在連件衣服都扔不起,甚至還要手底下的殺手晚上來想辦法做補救。
最叫人離奇的是,為什麼一個殺手正職不做來兼管丞相府的財政大權,還會女紅改衣這種東西?
……不過……替主子做決定這種事情,就算安厭能夠容忍,也應該會為了麵子訓斥一頓拒絕吧?
楚時鳴記恨影一用這麼粗暴的手段把他抓過來,專門等著看笑話,豈料安厭完全沒有任何覺得哪裡不妥的地方,甚至還感歎於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種可以自己加班找活乾又願意主動節省老板財產的神仙員工。
她為了避免打擊員工自信心,低頭打量自己破掉的袖口,確認真的能補之後才敲了敲桌麵上的奏折,“正好櫃子裡都是除了料子有細微區彆外模樣差不多的衣服,改了也好,免得彆人以為我丞相府沒錢做衣服。”
影一點點頭,後退了兩步,於是安厭終於舍得把目光移向楚時鳴。
楚時鳴不由得僵住。
又是這樣…居高臨下的俯視,安厭的身形打出一塊陰影,好似一片無可跨越的高山再次把他籠罩。
寒涼的風從竹林中穿過,細碎地發出穿林打葉的蔌蔌聲,把安厭在府中並未完全束起的長發絲絲縷縷地揚起,像是光明人皮下的的鬼魅。
楚時鳴不安地掙紮,卻苦於四肢和下顎的關節都被卸掉,跑也跑不掉,喊也喊不了。
“陛下可知臣請您過來是為了什麼?”安厭在他麵前蹲下身,被吹起的黑發垂落在了肩上,鴉羽一樣黑沉,絲綢一樣柔亮,微眯起眼睛,言語竟顯出幾分平淡的溫和。
“是因為您不夠聽話啊,陛下。”
替原身被淩遲過一遍的安厭對楚時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