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們自以為瞞得很好。
然而這是沈瑜川第一次,被壓得無法呼吸。父母的對話在腦海中交織,宛如兩把利刃反複刺入他的身體。
原來,躺在舊市場裡,等著被人挑選的殘次品,是這樣的感受。
沈瑜川如約的等來了白歌口中的那場談話。
母子相對而坐,低矮的茶幾卻仿佛跨不過去的門檻,把兩人割裂在世界在兩側。
眼前的男孩十二歲,個頭比她還要高出半截,已顯現出輪廓的臉龐稚氣未脫,肩膀卻開始有了些許寬闊的模樣。
白歌遲遲沒有開口。
有些話,本就難以啟齒。
茶杯早已涼透,幾片茶葉漂浮在淺淺的茶水中。
沈瑜川緊抿著唇,半垂著頭坐在那兒,目光不知道落向何處。
等待中,他心中還殘存了半點希望。
希望能從母親口中聽到,跟我走吧,留在我身邊。
但幻想終歸隻是泡沫,虛幻短暫的存活幾秒,也就夠了。
他不要做被挑選的商品,不要做二選一後被放棄的那個。
於是,這場對話,他主動先開了口:“你們如果要離婚,我想跟我爸。”
沈瑜川緩緩抬眼,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哢噠”,書房門打開,沈瑜川收回思緒。
今天是11月20號,白歌的生日。
當初白歌帶著沈暖離開的時候,還沒有微信這個通訊工具,她到了美國,沈瑜川也漸漸跟她失去聯係,隻有發出去,但不知道有沒有被查看的越洋短信。
沈瑜川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她的孩子,為什麼偏要對他這麼狠心?
後來白歌注冊了微信,但不經常登錄,這麼多年朋友圈隻有幾條,發的都是她的攝影作品。
沈瑜川早已忘記收到那條好友添加申請時是什麼樣的感受。
他們不經常聯係,甚至遠不如他和沈睿明之間互通消息那樣的頻率。
最新的兩條,是沈瑜川發送的生日祝福短信,和一個微信轉賬。
還沒有收到回複。
白歌是一名攝影師,不到十歲時就在美國生活,後來認識了去美國出差的沈睿明,兩人奉子成婚後才再次回到中國。
時光仿佛停滯在了她離開的那一刻。
除了她帶走的攝影作品和設備,書房裡麵的一切都完好如初,書架擺放著落灰的各類書籍,窗邊還放著一盞老舊的台燈。
沈瑜川在桌前坐下,拿出一本相冊。
當初白歌走之前找了它很久,卻怎麼都找不到,因為被沈瑜川刻意藏了起來。
他當初第一次翻開這本叫做“生命延續”的作品時,首頁是一張妹妹沈暖剛出生不久,眼睛尚未睜開的嬰兒照。
往後,是她滿月、百天、周歲時的記錄。
再後來,是一些日常瞬間,有在公園秋千上、在遊樂場的海洋球池裡、在動物園.....
有些場景,沈瑜川也記得,因為他也曾在場。
他翻著,嘴角止不住上揚,仿佛重新經曆了一遍當初的快樂回憶。
他翻得越來越快,急切地想看到自己的照片。
直到最後一頁時,他依然以為自己的照片會出現在後麵的某一頁。
然而,當他翻過最後一頁,眼前隻剩下空白,後麵的半本,都是空的。
沒有他的照片。
這是沈瑜川始終無法理解的事。他曾用各種理由替母親辯解:或許他是男孩兒,不需要拍照;或許母親拍了,隻是放在了另一本他未曾發現的相冊裡;或許他長得不好看,照片沒有被洗出來......
每隔一段時間,沈瑜川都會翻閱這本相冊,試圖找到自己的身影,直到父母離婚,她要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他惡劣地把這個相冊藏了起來。
長大後,沈瑜川也會下意識地用手機記錄生活中的瞬間,有日升,有日落,有藍天白雲,奇山峻峰,但唯獨沒有自己。
他始終無法明白,隻是隨手記錄的生活瞬間,為什麼,母親的鏡頭裡從未有過他的存在。
那天露營坐在房車前時,聞念坐在他的斜前方,眼前枝椏纏繞,霧繞彎月,他覺得很好看,於是習慣地打開相機,開始記錄。餘光捕捉到聞念的背影,鏡頭下意識移動,聞念的後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