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陸景早就因時畫將陸淮找來替她解困而記恨於她,昨夜隨便找了個由頭就要了她的性命。
國公府當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夏日的風倏然冷得刺骨,寧妤冷不丁打了個寒顫,貝齒幾乎將下唇咬破。
“哎,都讓讓!”
兩個小廝一前一後抱著麻木袋,走在前頭的齊管事將長廊上站滿的下人扒拉開,不滿地敲了敲身旁人的腦袋。
“你們還在看什麼看?還不快去乾活!若是還有人敢伺候主子不當,或者摔了主子的寶貝東西,你們的腦袋就彆想要了!”
聚在一起的下人們對時畫的遭遇或歎息,或憐憫,最後都在齊管事的一聲聲催促中如鳥獸般散開,唯餘寧妤怔怔地駐足原地。
齊管事一早就忙著分發月錢,後又領了安撫時畫家人這樣的苦差事。他忙活了半天,額頭冒著細汗。餘光瞧著角落裡還不肯走的人影,正要發作,就被身後的小廝攔了下來。
“齊管事,那丫鬟好像是聽雪苑裡的阿妤。”
得了小廝的提醒,齊管事這才記起此人。
他心知寧妤在陸淮身前得寵,又憶起當初時畫和寧妤似是交好,立即一改方才的不耐煩,微微彎腰湊上前諂媚道:“阿妤姑娘怎麼還沒走呢,可是有什麼要交代給我去辦的事?”
寧妤目光落在他身後那被鮮血浸濕的麻木袋上。雖然沒有親眼目睹時畫的慘狀,但滴落在青石板的血跡已然證明,時畫死前遭受了怎樣的酷刑。
寧妤渾身發冷,不知過了多久才找回指尖的實感。她從懷裡拿出今晨剛得到了幾貫銅錢塞進齊管事手中,“可以把這些錢也一起送到時畫家人的手裡嗎?”
齊管事掂量了兩下手裡的重量,唇角微微扯了扯,內心不屑,麵上卻不顯,“夫人早就賞了她家百兩,足夠她們一家幾口人生活了。不過這既然是阿妤姑娘的心意,那我就代為轉交給她的家人吧。”
齊管事將銅錢塞進袖口裡,心想這貫銀錢連同夫人的賞賜,足夠他再去賭坊逍遙一陣子了。
在主子的賞賜中私吞一些油水的事,齊管家做起來已是得心應手。蘇氏本賞賜了時畫家人兩百兩的銀票,齊管事便從中抽去了一半。剩下一半送去給她一家享樂,他也還算有幾分良心。
齊管事一邊暗自稱讚自己的品行,一邊將裹著屍首的麻布袋草草扔到府外。
隔著一堵高高的朱牆,寧妤默默瞧著那扇巍峨高大的府門外,白發蒼蒼的老婦人抱著懷裡瘦弱的孩子,跪倒在白玉石階上泣不成聲。
齊管事甩開婦人攀上他衣袖的手,不耐煩地將碎銀丟在地上。
“快拿上銀子走人!若是驚撞了府裡的貴人,你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關門!”
不知從何時起,萬裡晴空已然滿是密布的烏雲。
夏風颯颯地卷起地上的殘葉,麻布袋被風吹開一角,露出一張麵目全非的臉來。
老婦人和孩童的哭聲在灰蒙蒙的夏日裡更讓人心顫,寧妤幾乎被壓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