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實在太舒服了,眼眶裡都盈上了一點水珠,搖搖欲墜,眨眨眼便掛在睫毛上。
“嗯?”
強子張了張嘴,臉漲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支支吾吾地看著她。
這位本來隻想借一下作業抄的小弟,看著紀糖那雙霧蒙蒙的眼睛,舌頭都轉不過彎來了。
紀糖的表情逐漸變得疑惑。
而此時,板書完畢的老師背轉身來,很自然地發現了大膽在課堂上回頭講小話的這位。
身懷絕技的老師二話不說,一個黑板擦丟過來。
須知,高一十八班物理老師丟黑板擦的功力,足以和數學老師徒手畫圓的本領相媲美。當他巧用腕力丟出一個黑板擦的時候,是沒有一個學生能夠躲過的,哪怕是倒數第二排。
更何況,今天他的攻擊目標還是一個背對黑板的同學。
“咄!”
眼看著那顆黑板擦,就要跨過山河大海,跨過無數學生黑壓壓的頭頂,砸上強子那算不上寬闊的後背,
釀出一樁血案。
所有學生紛紛回頭,注視著那顆飛躍的黑板擦,尋找那個悲慘的被攻擊的對象。
所有人都認為,他一定是躲不過了。
畢竟,強子的後背對著老師的一點鐘方向,正是右撇子老師的攻擊甜區。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永遠沒有必然。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黑板擦即將抵達的時候,一個並不高大的身影猛地站了起來,單手一探,就將黑板擦擒獲在掌中。
她動作敏捷,身手極為迅速,在所有人沒看清的時候,就結束了戰鬥。
穩穩地,撈住凶器,安然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舉起手。
物理老師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有人的反應可以這麼快,接住他的黑板擦,而且——還是一個女生!
一個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留著齊肩短發,個頭不高的小姑娘。
他推了推眼鏡,穩了穩心神,點了點紀糖。
紀糖站起來,端著那個凶器:“老師,你的黑板擦掉了。”
她聲音糯糯的,帶著少女獨有的沁甜,聽得物理老師又是一愣。
“這位同學,你是我們班的嗎?”他正色道,“我以前沒有見過你。”
班上一陣哄笑。
物理老師嚴厲地瞪了一圈,自己走下講台到最後一排紀糖身邊,拿過她手裡的黑板擦。
“我是紀糖,李老師。”
小姑娘認認真真地說。
“……???”
紀糖第N次舉起自己的學生卡。
“!!!”
物理老師同手同腳地回去了。
被老大拯救了的強子小心臟咚咚跳個不停,那顆本來就滿懷春意的少男心此刻又增添了幾分比心動更深層次的感恩。
他本來就聽不懂物理課,此時更加不想聽了,一臉癡癡地托腮望著黑板。
物理老師本來就注意著這邊,看他那個樣子不禁大為窩火,一拍桌子把他點上講台。
“倒數第二排第七組那個,上來給我做這道題!”
強子望著黑板,大為迷茫。
他站在黑板前麵,拿著粉筆,半晌寫了一個“解:”
物理老師嗤了一聲,不耐煩道:“不會做就下去。”
“上課上課不好好聽,下課作業也不寫,考試就抓瞎,以後怎麼搞……”
物理老師的碎碎念清楚地傳到第一排人耳朵裡,坐在講桌邊的物理課代表張瑞嘴邊浮起一絲淡笑。他最喜歡看到這些差生出糗了,loser就應該永遠是loser,受到教訓。
強子清楚聽到那聲嗤笑,低頭狠狠看去卻隻看到對方無辜的臉,咬緊了牙瞪了一眼,正聽到物理老師說:“張瑞,你來做這道題。”
“好的老師。”張瑞把不屑的目光斂到鏡片後,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放下筆站了起來。
“等等。”
教室最後麵傳出一個不緊不慢的清甜聲音。
“老師,這道題我會做,不如讓我試試吧。”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開什麼玩笑?紀糖會做題?
物理老師嚴肅地看著她:“紀糖,我不會對學生戴有色眼鏡,你現在迷途知返,想好好學習了是好事,但是虛榮要不得。以你的基礎,不可能會做這道題。”
這道題可是擦邊競賽的,彆說紀糖這種每次交白卷的了,就是成績中等的學生也做不出來,因為課堂上的講的沒那麼深,必須要提前預習看參考書才行。
這也是為什麼他要找張瑞上來做,這個十八班,也隻有那麼幾個學生是有救的了。
紀糖卻神色平靜:“老師,你剛剛點上去的這位同學基礎並不比我好,上次期中考試,我們兩個都是八分。既然你認為我不可能會做這道題,又為什麼要點他上去呢?”
“既然您相信迷途知返,就姑且信我一次。我昨天有預習功課,這道題,我真的會做。”
物理老師有些難堪,驚訝地看著她,不過過了一會還是選擇了妥協:“……那你就上來試試吧。”
他朝已經站起來的張瑞擺擺手。
張瑞有些不甘心地坐下,卻又忍不住冷笑一聲。這些loser在玩什麼?紀糖會做題?昨天有預習功課?
這是物理,又不是背古文。他才不信,紀糖一天就能補回來缺失整個學期的基礎。她逞能上來,就是為了丟臉的吧。
紀糖拿著粉筆冷靜地板書,似乎都沒有怎麼思考,一筆一劃寫著她的推算過程。她的筆跡也十分秀氣文弱,就和她現在的外表一樣,實打實是一個普通小女孩,和從前那個張牙舞爪的太妹,簡直不是一個靈魂。
“其他同學也自己算一下。”
物理老師沒看紀糖的板書,低頭翻著教案,頭也不抬的說。
他是不相信紀糖可能會做題的,這女生就是想逞能,替彆人出頭,骨子裡還是那個校霸的作風習氣,無論外表怎麼變,都改不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什麼迷途知返,教過多年學生的他很清楚能有多大概率。再說了,到了高中階段,尤其是理科,這時候還能逆襲的多數是男生,女生嘛,還是學學文科背背課文的好。
至於她現在嘩嘩寫得順利,八成是昨天看了點參考書,記住了什麼例題,剛好跟這一題長得比較像,就自以為會做了。
張瑞在他這麼說之前就已經拿出了草稿紙,他飛快地在紙上寫寫畫畫,而
老師也已經走下了講台,開始挨個看在打草稿的同學的計算過程。
這一題確實很有難度,大部分人都在咬著筆杆子苦思冥想,沒有幾個真下手做的。
老師看了一圈,眉頭越皺越緊,最後踱回到張瑞身邊,看向他的演算。
張瑞很自信。
他覺得自己算的絕對是對的。
但是老師似乎不這麼認為,他在旁邊看了幾眼就搖了搖頭:“你再想想看。”
不對?張瑞傻了眼。
“當。”
紀糖越寫越快,最後一筆用力比較大,粉筆當地斷成兩截,在地上彈了兩彈,砸到物理老師腳麵上,仿佛在提示他快過來看。
張瑞臉色不大好地看著轉過身來的紀糖,那女孩動作輕盈地蹲下身,撿起掉在地上的粉筆,放回到講桌上的盒子裡。
再重新站定。
講台左側的走廊很窄,風從敞開的窗吹過,她白色的裙擺飛揚起來。
以前紀糖上學時會穿這種裙子嗎?打扮得跟秦若寒一樣,又是因為鄭晏宇吧。
為了男人打架的女高中生……真是沒救。
“老師?”
紀糖含笑問:“我的答案正確嗎?”
老師看著紀糖寫下的解題過程,有十秒鐘沒說出話來。
底下一直緊張握拳的小弟們,本來都為老大捏把汗,看著情勢,哪裡還有不懂的。
一個個兒仰著頭搶白。
“老師,對不對啊?”
“就是啊老師,對不對您倒是說句話啊!”
“要是我糖姐做對了,是不是應該好好誇一誇啊?”
物理老師看看紀糖,又看看黑板。看看黑板,又看看紀糖。
“……”
底下還在持續地起哄,他終於覺得臉上掛不住了,重重咳了兩聲,板起臉:“吵什麼!上課呢!”
卻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響亮的口哨聲,眼看著他的臉要拉下來,可能要給全班布置留堂什麼的。
紀糖心想那哪行,她還要給小弟們補習功課呢。
她給每個人都製定了針對性的補習戰略,最需要的就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