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本來就潔淨,這下子更是叫人無處下腳,太乾淨了怕臟了地!
就這樣高秀蘭同誌還覺得不夠,把哇哇大叫的林平安摁在大盆裡搓洗一遍,連家裡的三隻老母雞都給拎出來也想搓一頓。
林遠山嘴角抽抽,趕緊上前勸說。
“秀蘭家裡夠乾淨了。”
高秀蘭沒答話,嗅嗅空氣裡彌漫的酸臭汗味。
“這是什麼味兒?”
“不知道啊。”
林遠山撓頭,他可沒抽旱煙袋也早早刷牙洗澡刮胡子了,哪來啥味兒啊。
兩口子在家裡轉來轉去,一扭頭正好碰見下班回家的大兒子。
林平宇在鎮上五金廠當焊工,天天跟機床機油打交道,上了半天班,身上那套藏青色的工裝蹭了不少灰黑油漬,一張臉臟兮兮,看著就像是剛從哪個犄角旮旯裡鑽出來。
“爸媽?”
林平宇剛咧開嘴露出一口整齊白牙,就給親媽拽著洗臉去了。
“叫個屁的媽!瞅瞅你這一身埋汰樣,家裡的三隻花都比你乾淨!”
林平宇:“.......”
三隻花是林家養的三隻母雞,每天下蛋賊勤快,在老林家比林平宇地位高多了。
*
東海一隊所在的城關縣是座古老的小城,雖然不似其他老城般有著千年曆史,可也有著當地獨特的風土文化。
古樸的二層木質建築跟民國時新建的紅磚小樓比鄰而立,彙成了如今熱鬨的小城光景,每天清早,縣城副食品店跟供銷社外便大排長龍,縣城的居民們手裡挎著籃子,拎著布袋,攥緊手裡的票據,一個個伸長脖子等著買肉買菜。
沒辦法,現在就是票據時代,不管是衣食住行還是柴米油鹽都少不了票。
再加上計劃經濟當道,城裡不比鄉下有窪菜地,能種菜吃,城裡人多,新鮮蔬菜果肉供不應求,有好些男人去的晚的還買不到呢,隻能歎息著拎著空空的米袋回家挨婆娘臭罵。
雖說現在城裡的店鋪大多是公家經營的,但也有幾家店是公私合營來的,公私合營就是舊社會店主解放後思想開明,把自家的店鋪主動上交國家,國家呢,也念著店主的好,把店主安排到店裡繼續工作,這樣一來,店家月月拿工資,家中生機不用愁,公家也能創收,可謂兩大歡喜。
縣城西的這家國營飯店就是公私合營來的,原先是城裡一家老飯館,古色古香的二層建築,門頭上掛著“城關縣國營飯店”四個鮮亮的紅字,刷白的牆上一麵寫著“自力更生”,一麵是“艱苦奮鬥”東那邊牆裡是個窗口,那地方就是服務員賣飯的位置,窗口上方掛著一排排黑色木牌,上麵寫的今日供應的菜色夏日炎熱,國營飯店門外擺了張小攤兒,攤上掛著幅寫著“冰鎮酸梅湯,一碗五分錢”的掉漆木牌,擺攤兒的是位係著圍裙,帶著套袖的中年婦女,這家國營飯店所熬製的酸梅湯酸冰涼沁甜,在縣城可是遠近聞名。
正值正午,林棠跟自家小表弟坐著牛車又擠公交車,好不容易到了城關縣喝了兩碗酸梅湯還是覺得熱,這會兒兩隻蹲在牆角小狗似的呼哧喘粗氣喊熱。
“姐,今天咋這麼熱?”
林平安在邊上嘰嘰呱呱,林棠搖著手裡的帕子扇涼,瞥見路對麵有賣冰棍的,笑眯眯問小表弟:“吃冰棍嗎?”
“吃!”
大熱天的,吃冰棍兒爽歪歪呀!
林棠拿出自己的小荷包,抽出一張毛票,“我要根紅豆的。”
林平安撒丫子竄到賣推車冰棍大媽麵前,先給他姐要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