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入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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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朝廷的驛站越來越少,相距也越來越遠,一天走下來未必能遇到一處,與靠近京城天天人來客往的比,冷清得跟野廟似的。

這一日,五月二十三,從家中出來十多天的時候,總算進入到黔州府北邊的第一縣,望黔縣。

他感覺好像從長沙府出來之後便開始一路爬坡過來,丘陵愈發多了起來,風颼颼的,五六月份的天氣跟秋天一樣涼。

到了黃昏時分,沈持主仆來到了縣中的望黔驛站,驛丞——當朝管驛站的吏,隋汀熱情地接待了他們。沈持問他這幾日有沒有工部礦物司的人員來過,他搖搖頭說沒有。

“算著是要比咱們晚十來天的,”趙蟾桂說道:“他們從京城南下來黔州府還得路過秦州府呢。”

同樣五月初八啟程上路,工部的大人們最早也要月底才能趕到這裡來。

“嗯,”沈持道:“算著是這樣的。”

這裡吃的飯菜已經開始有黔地特色,晚飯時上來一盆涼拌嫩魚腥草,當地人叫折耳根,散發著濃鬱的魚腥味、泥土味和草味的混合出來的氣味,有種不羈的奇特的野性。

趙蟾桂聞著味兒已經開始捏鼻子了。

沈持拿起筷子夾了一口:“吃吧,咱們到了南地要入鄉隨俗,這才清熱解毒,吃能很好適應這裡的氣候。”

他難得婆媽一回。

趙蟾桂聽勸吃了兩口。

沈持吃了小半碗,入夜,他拿著羊皮地圖來看,工部的朱砂礦位於黔州府東部的樊武縣境內,這個西接銅仁縣,南鄰安遠縣——據說武信侯府的史家軍邊駐守在這裡。

他細細瀏覽了一遍安遠縣的地圖。

銅仁。

而後,沈持的視線落在這兩個字上,這兒不是後世界上最大的朱砂礦區所在地嗎?但據說天然的朱砂產量極少,用的都是人工合成的辰砂了。

望黔縣距離樊武縣有二百多裡地,按照他的腳程,後日當能到。

睡覺前沈持又用熱水燙了腳才就寢。又把離京時李頤送的香囊放在枕頭下麵枕著,生怕染上濕氣瘴氣。

可到了半夜,他輾轉反側睡不著,總覺得有些頭暈發虛,他以為是趕路太累了歇一歇就好,但躺著躺著他卻渾身發冷起了低燒,病了。

而趙蟾桂也身體不適,在

他隔壁房中又嘔又吐,弄出很大的動靜。

沈持強撐著去給趙蟾桂送了個香囊:“你拿這個捂住口鼻,試試還吐不吐,還吐的話問問隋大人是怎麼回事。”

他們隨身也帶了一些藥丸,可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吃錯了東西,不敢隨便亂服藥。

驛丞隋汀聽見了過來說道:“沈大人是北地人,多數進了黔州府都要鬨肚子,無法,這地方山林茂盛,濕瘴太多了。”

他看了看沈持帶的丸藥,搖搖頭:“還是明日請當地的郎中看看吧。”

沈持這會兒又是一陣難受,他麵色慘白,出門俯在地上吐起來,極度的不適中,他想:才剛進黔地瘴氣病就這般嚴重,怪不得這裡被視為左遷流放之地呢。

房裡的趙蟾桂抱著香囊,他又添了腹瀉的毛病,一個勁兒找茅房,整整一夜沒有消停。

誰知到了第二日,趙蟾桂稍稍好了些,沈持卻突然打寒戰,發高熱,渾身酸痛起來,像得了重病一樣。

趙蟾桂撐著剛能爬起來的病體照顧他,不停地給他喂熱水。

沈持燒得快糊塗了,趁著還有幾分清明,他對趙蟾桂說道:“我可能得了瘧疾。”

“《周禮》中說,‘瘧疾寒栗,腰脊俱痛,頭疼如破①……’,你去告訴隋大人,讓他幫我請個大夫吧。”

瘧疾是一種古老的疾病,書中多有記載,跟他的症狀全都對上了。

隋汀聽說後嚇得臉發白:“沈大人所說的瘧疾在這一帶叫做瘴病,哎呀呀,你們知道嗎?許多年前武信侯史老將軍率三萬北地大軍初來這裡征伐大理國時,將士也是染上了這種瘴病,死傷近九成,史老將軍戰死,全軍皆沒……”

“隋大人,”趙蟾桂心急地說道:“你說這個嚇唬我做什麼?快找大夫啊,這一帶誰的醫術好些?”

隋汀蹙了眉道:“史家後來專門從京城聘了一位名醫來軍中坐鎮,要說治這個病,隻他一人可以藥到病除。要不,史家軍怎麼能連年打勝仗呢……”

“此地離史家軍的駐地,安遠縣不遠,二百多裡地,”他說道:“要不,閣下帶著沈大人的帖子去問問史將軍?”

當地的醫生治北人初來乍到染上的瘴病……見效很慢不太管用。

趙蟾桂同沈持說了。

沈持:

“……”

古代的醫療條件比他想象惡劣多了。

“先找個當地的大夫開一副藥喝,”他虛弱地說道:“要是不見效再想彆的法子吧。”

趙蟾桂看他一直冷得在發顫打擺子,說道:“隋大人,麻煩你先請大夫來給我家大人看著,我這就去安遠縣找史將軍一趟。”

沈持:“千萬彆,這太冒昧了。”

“大人你都病成這樣了,”趙蟾桂說道:“還在乎這些虛禮,再說了,咱們上回在通州府就欠了史小將軍一個人情,這回再多欠一個又何妨,後麵一塊還她就是了。”

沈持張嘴要說什麼,胃中膽汁逆流,吐得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趙蟾桂出了門,花重金找當地人雇了一輛馬車——昨日腹中鬨騰了一夜,他實在騎不動毛驢:“去安遠縣,你跑得快些,我給你兩倍的車馬費。”

“好嘞。”馬車夫咧嘴一笑,玩命地催馬趕車。

……

驛站這邊,隋汀給沈持找了個大夫來,先開了一副湯藥煎水喝下。頭兩天他還有些意識,到後來沈持大概陷入了昏迷之中,他隻記得每天都有人來灌他湯藥,一碗接著一碗,喝下去出些汗清醒會兒,但很快高熱又會卷上來再度燒得他神誌不清……

似乎沒有好轉的跡象。

也不知是第幾天夜裡,換了個人來給他灌藥,那藥太難喝了,他幾乎以為出現了幻覺,穿成了武大郎被潘金蓮摁著灌毒~藥,邊灌邊說“大郎該喝藥了”……他吐了灌,灌了吐,到黎明時分才不吐了,而後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咦,高熱退了頭也不痛了。

沈持睜開眼,看見趙蟾桂趴在他床邊睡著,頭發亂糟糟的,臉黃巴巴的,看來守了他一整夜。

“趙大哥?”他輕聲喚著。

趙蟾桂一下子轉醒:“大人……你,你醒了?”他伸手摸摸沈持的額頭,拔高了聲音:“哎呀,退燒了,退燒了……”

這都第六天了,再不退燒人要燒出個好歹來。

沈持:“趙大哥,今兒初幾了?”

“大人,這都五月二十九日了,”趙蟾桂說道:“你病了六天了。”

沈持:“……”

趙蟾桂絮叨道:“得虧史將軍豪爽,我說大人你得了瘴病,她二話不說就讓軍中的雲

大夫跟著來了一趟。”

沈持:“史將軍?”他在說什麼,怎麼跟史將軍扯上關係了。

“大人忘了,”趙蟾桂說道:“那日隋大人說史將軍軍中有隨軍的大夫擅長治北人南來後的瘴病……”

沈持眸色一振,他想起來了:“……雲大夫呢?”沒想到趙蟾桂還真跑到安遠縣去找史玉皎求助了。

趙蟾桂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啊,雲大夫昨日給大人號脈開藥之後便回安遠縣去了。”

沈持:“……”

“軍中的大夫果然醫術高明,”趙蟾桂喋喋不休:“大人才喝了一日便見好了,”他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這回的人情連同上一回的,兩回,大人一並記下吧。”

沈持:“……”

他在心裡對史玉皎道了聲多謝:“趙大哥,你可問史將軍好了?”

趙蟾桂笑道:“自然替大人問了。”

沈持垂下眼,片刻後他拿來銅鏡照了照,鏡中人臉頰消瘦不複往日風采,他移開眼,不知在想什麼。

在驛站中又養了兩日。

沈持徹底好轉的那天晌午,驛站外頭熱鬨了下,是工部礦物司的人來了。

沈持立刻換上官袍迎出去,來的一行五人——三人穿著青、綠官袍,當朝三品以上為緋色官袍,四品藍色,一下是青綠二色,可見來的官員品階不高,大抵是工部員外郎之類的。

而另外兩人……穿著道袍,其中一人胡須皆白,麵皮紅潤一看就有仙骨,另一位,嘿,他認識,是坐不更名行不改姓的邱長風啊。

邱道長低著頭,跟在後麵很聽話的模樣。

沈持:“……”

這二位是工部特聘的探礦的技術人員?

一位穿綠色官袍的工部官員對他說道:“在下胡見春,不意在這裡遇到沈修撰。”

他是工部員外郎胡見春。

沈持連忙還禮:“在下沈持見過胡大人。”本朝工部員外郎也是從六品的官職,與他同階,是以不用自稱“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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