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刻意不去想,拚命忘記王翠翠對她的好。
可是她們做了九年的母女,一起睡覺,一起洗澡,身上的氣味都是一樣的。在她四歲之前,飯都是王翠翠一口一口喂的。生病了,抱著她去醫院,徹夜不眠,能在醫院的椅子上坐一整晚。發了工資了,第一時間是先給她買喜歡吃的糖。
她被王翠翠養得白白胖胖,比班裡那些父母都在的小孩子還要壯實。
王翠翠記得她說的每一句話。她胡謅說喜歡當主持人,王翠翠就從那天開始記日記,記錄每天的支出,準備培養一個主持人需要多少的金錢,除了金錢和上課之外,還應該怎麼教孩子。
她的日記是流水賬。
流的是每一天的好日子。
她把這些好日子攢起來,要把自己的閨女攢成一個主持人。
王翠翠還在日記裡寫:等到有一天,揚揚當上主持人了,我就指著電視給他們看——這是我女兒,漂亮吧,厲害吧。
她現在又說,要帶她去騎馬。
可巫陽知道自己做不了主持人,也不可能去騎馬了。
她低下頭,乾涸的眼睛卻像湖泊一樣,轉瞬之間蓄滿了水。
而後又落了雨。
啪嗒啪嗒,落在她的腳麵和地麵上,有的摔成八瓣,有的摔成十二瓣。
王翠翠連忙把她攬進懷裡:“怎麼又苦啦?帶你去騎馬還不高興?是不是在學校有人欺負你啦?可誰能打過你啊,我可問過王奇誌了,他說你每次都考第一,誰也不敢惹你。”
她一下一下順著巫陽的背,嘴裡說著哄人的話,眼神卻快要把一旁的王樹刀得上天堂。
明明說好了彆把孩子接來,看看!她就知道!
這是靠不住!
王樹有苦難言。
一個是他姐,一個是他抱大的外甥女。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誰也惹不起。
算了,這個啞巴虧吃就吃了吧。
王樹陪著笑臉:“揚揚,舅舅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我正好發了工資,給你買巧克力,我聽說有個什麼牌子特好吃。”
巫陽在王翠翠懷裡,胸腔起伏。
她哭也沒有多大聲音,就是壓著,像是喉嚨塞了沾水的棉花,隻有重重的抽氣聲。
過了一會兒,她平複下來,眼淚鼻涕都在王翠翠衣襟上擦乾了。
這口氣沒喘過來,打嗝似的抽抽,她問王樹:“那舅舅給我買巧克力。我不出去了,我想陪一會兒媽媽。”
王樹這才放心,摸了摸巫陽的馬尾:“好,那你等著,舅舅這就去買。”
他人高腿長,行動起來很快。
巫陽見他走了,問王翠翠:“姥姥姥爺呢?他們去哪裡了?”
王翠翠隻說:“一會兒就回來了。”
巫陽盯著王翠翠看:“媽媽,你瘦了,又瘦了。”
王翠翠笑笑:“當然了,生了病得忌口,能不瘦嗎?不過瘦了也好吧,我上學的時候比現在還瘦呢。”
巫陽搖頭:“還是多吃點好。不然跟人打架打不過。”
王翠翠忍俊不禁:“還想這件事兒呢。放心吧,媽媽沒吃虧,你以為我沒把她打了一頓嗎?”
她的語調聽起來很是輕鬆。
可醫院頂層的病房裡就沒那麼輕鬆了。
張瓊音腫著一張臉,抄起一個抱枕往聶寶瑞身上狠狠砸去。
“都是你!管不住下半身,到哪兒都沾花惹草!”
聶寶瑞的臉也沒比張瓊音好到哪裡去,眼皮上三道傷痕,道道滲血,可見抓他這人指甲鋒利,想必連血絲都刮去了。
他黑著一張臉,擋下那個抱枕:“彆鬨了!”
“彆鬨?聶寶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