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拚命回想夢中的細節,一點點把這場夢拚湊完整。
她當年並沒有去過勤政殿,夢中所見,也不過是幻境。
可這夢又不是憑空來的,慕青雖然沒有去過勤政殿,可卻能根據那件事兒露出的蛛絲馬跡一點點拚湊出。
慕青盯著床頂的帷幔,青色的帷幔透明如紗,是江南進貢的最好的軟煙羅。
“江南……”
她何時聽過“江南”二字呢?
*
慕青這場病來得毫無預兆,按照風寒治了幾日,毫無起色,反而愈演愈烈。
周慕寒盛怒,令太醫院幾番會診。
院正是兄妹二人的親信,這會兒卻也滿頭大汗跪在堂下,不敢說一句話。
周慕寒站在案前,一手拍在案上,忍住怒氣:“還不直言?”
院正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他穩住心神,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公主之疾來勢洶洶,並非全由偶染風寒所致。”
……
蘇鶯兒趕來時,見周慕寒一臉頹廢的坐在案前,不言不語。
見她來了,周慕寒似乎終於等到可傾訴之人,抓住他的手,似乎喃喃自語道:
“太醫說慕青這些年來所費過多,心力交瘁,神傷太過,傷及根本了。”
“她在西蒼過得太苦了,不僅耗儘了心神,還留下心病。”
“這番拔掉了衛連城在京中的爪牙,一下子鬆懈下來,原本積勞積病,再壓不住了。”
周慕寒說話的聲音漸弱。
蘇鶯兒入宮幾年,第一次見這個帝王這樣低聲下氣的頹廢,支撐著他的那股精氣神一下子就沒了。
她見過周慕寒許多不同的模樣。
麵對太後的遊刃有餘,麵對朝臣的據理力爭,提拔士人時的意氣風發。
亦或是,他執意同西蒼決戰時的魄力,不顧朝臣反對接回慕青時的堅毅。
周慕寒是一個好皇帝,儘職儘責,無可挑剔。
但他同樣也在天下和親人的夾縫中苦苦掙紮。
蘇鶯兒理解,同情,欣賞,心悅於他。
但於他的困境,卻無可奈何。
過了許久,案前的蠟燭都要燃儘了。
周慕寒抬起頭,看向蘇鶯兒:“你之前說的對。”
“青青回來後的行事,恣性妄為,做事不考慮後果,也沒給自己想過退路。”
“因為她根本沒想過以後。”
蘇鶯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是她的親兄長,也是她的退路。”
她繼續斟酌著說:“而且我覺得青青這一病未必全是壞事。”
“積勞積病,堵不如疏。倘若一直不能發泄出來,才會難以挽回。”
“如果青青這次堅持過去,今後慢慢恢複元氣,其實反倒對身體有好處。”
“當真?”
對著周慕寒的追問,蘇鶯兒確認的點點頭。
*
公主府裡隻有慕青一個主人,她一病,府中便沒有了主事之人。晏秋隻好吩咐閉門謝客,往來應酬一律不見。
幸好公主府的各項重要事宜本來也都經過晏秋,他倒也應付的來。
短短幾日的功夫,慕青迅速消瘦下去。
太醫說是偶染風寒引發的病症,可這幾日早已不發熱了,身子卻十分虛弱,吃不下飯。
午後慕青強撐著喝了幾口粥,卻又全吐了出來。
瑞兒低著頭眼睛紅紅的。
有些話太醫不敢明說,慕青自己心裡卻清楚,這幾年她的身體早就熬垮了,強撐著回到京中,如今事了,她就如秋後的花兒,迅速枯竭了。
她不喜歡權利的紛爭,卻被逼著一步三算,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