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腳步,紅色帶漆的木門敞開著,入門處堆疊的紙板塑料瓶等有明顯的變化。
“奶奶?!”柏鬱青跑進家門,看見的就是老人弓著腰,正在收拾雜物。
三兩步跑上前將人扶住:“你怎麼在家裡?!!”
“走,”柏鬱青將奶奶手裡的塑料瓶搶過,丟在地上,拽著人就往房間外走,“我們回醫院。”
奶奶被他拉著不得不走了幾步,卻回拉住了柏鬱青的手,而後搖頭:
“不,不去醫院。”
“不治。”
“為什麼?”柏鬱青有些慌,“因為錢麼?”
“錢的事情不用擔心,學校會賠的。”
“方苒,方苒幫我們聯係了律師,和食堂說好了的,就是那個劉經理你記得嗎,他們會承擔全部的治療費用的。”
老人搖著頭,想說什麼,呼吸驟然急促。
“奶奶!”柏鬱青有些被嚇到了,趕忙將人扶著坐在椅子上,“沒事吧?!”
“不著急不著急,深呼吸,緩一緩,您慢慢說。”
緩了好一會兒,奶奶才開口,說出的話,卻讓柏鬱青沉默了:
“我不喜歡醫院……”
“不想在醫院。”
“太白了。”
“嚇人。”
“我的這個病,我清楚。”
“奶奶希望,在為數不多的日子裡,能舒服些……”
“不會的。”柏鬱青打斷了奶奶的話。
“……青青,”老朽的枯木似的手,摸上少年人蓬勃的發頂,奶奶語調輕緩,甚至帶著笑意,“奶奶今年,七十七了。”
“我的身體,我清楚。”
“就算不是這個病,也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而奶奶希望,在這一天到來之前,能多看看我們家青青。”
“好麼?”
不好。
一點都不好。
可是他如何能說不好。
他怎麼才能說出不好。
少年人繃直的身軀緩緩彎下,半跪在椅子前,水泥的地板硌著膝蓋:“不會的……”
“我們說好的,你要長命百歲。”
“我們說好的……”
“這個,是奶奶給你攢的。”
那是一張紅豔豔的存折,被紅色的塑料袋包了一層又一層,又新又舊,能看得出,已經有些年頭了。
“密碼,是你生日……”
“我不要。”柏鬱青睜著眼,試圖壓抑快要將自己吞沒的悲痛與脆弱。
由不得他不要。
“苒苒是個很好的姑娘,奶奶看得出來,你喜歡她。”
柏鬱青搖頭:“可是我不好。”
奶奶卻並不聽他的菲薄:
“你們現在,不像我們那會兒了,我十五歲,就嫁給你爺爺了……”
“你們,還太小,未來的有些事情,說不清。”
“但不管怎麼,都得對她好些,好些。”
“你是個好的,奶奶一手養大,知道你。”
“就是嘴太笨了,不會說話,哄不了女孩子開心,但你是好的,你人好。”
“我養大的孩子,人好……”
“我們青青,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