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嬌靜下來,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
“沒有尤嬌,隻有你。”
奇怪,高總明明和尤嬌往來更密,叢蕾問:“高總這次請誰?”
“不清楚。”
“作陪的呢?”
“他沒說。”安姐直接道,“高康人品沒什麼問題,你們也吃過幾次飯了,總不至於要害你,還有我的麵子在這兒擺著,你去還是不去?”
叢蕾猶豫不決,出於保密考慮,有時確實不會讓她們知道主賓的身份,但連作陪的都不清楚,這樣稀裡糊塗的局,她是不敢一個人去的。可要是這次拒絕,高總以後大概再也不會找她了。
叢蕾斟酌地說:“安姐,您跟高總講講,看我帶上尤嬌行不行,價位不變,到時候錢我分尤嬌一半。”
安姐掛了電話。
叢蕾和尤嬌麵麵相覷,她歎了口氣:“完了,這次安姐更不喜歡我了。”
無論美醜,安薇隻喜歡聽話的藝人。
尤嬌道:“其實你自己去,回來再把錢分給我,我也沒有意見。”
“你倒想得美。”
叢蕾隻當這次飯局打了水漂,不料安姐真給她們回了話,說高總同意了。報酬雖少,蒼蠅腿也是肉,尤嬌欣慰地說:“姐沒白待你好。”她又有點埋怨,“高總居然單獨約你,沒良心的,老娘這麼賣力,還是不及你一張漂亮臉蛋。再這樣下去我都想去整容了,我整完也不比你差。”
“你不是整過麼?”
“你怎麼知道!”尤嬌大驚失色。
叢蕾指了指她的鼻子:“透光,挺明顯的。”
“放你的屁!”尤嬌連忙拿起鏡子跑到窗台邊,“很明顯嗎?你說我要不要去換成膨體?”
“你小心折騰來折騰去變成僵屍臉,”叢蕾穿好運動鞋,站到跑步機上,“還有,我想在飯局上換個身份。”
“不想當演員啦?”
“嗯。”每次彆人聽說她是演員的反應,都讓叢蕾很不舒服。就像尤嬌說自己是畫家,把演戲當玩票,彆人反而不會為難她,這個道理尤嬌比她參得透,當一名好演員,不一定會受人尊重,但你家裡有錢,一定會被尊重。
“你不能一下子就改,得循序漸進,”尤嬌給她出主意,“關鍵是你這副長相怎麼看都是個狐狸精,準備換個什麼人設?被大佬拋棄的情人,手握重要商業機密?”
叢蕾瞪她:“我還沒想好。”
叢蕾被生活的浪潮推著走,進入這一行儘管是陰差陽錯,但最初她是真的熱愛過演戲,隻是後來在圈子裡混久了,也就心灰意冷了,她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的個性注定紅不起來,沒有人捧,沒有資源,長得再漂亮又怎樣?在美女如雲的演藝圈,皮相是最不值錢的東西,騙得了彆人,騙不了自己。
叢蕾本料想晚上的飯局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然而到了包廂,裡麵竟隻有高總一人,其餘一個陪客都沒有。
情況詭異,叢蕾和尤嬌當即停在門口,警戒心頓起。
“小溫,快過來坐。”高總態度熱情,兩人騎虎難下,硬著頭皮進去,尤嬌若無其事地問:“高總,彆的人呢?”
“說是在路上。”兩句話的工夫,敲門聲響起,高總快步前去迎接,隻見進來那人約摸三十出頭,麵如冠玉,風姿卓然,尤嬌看直了眼,驚呼道:“你是那個、那個……”
男人笑吟吟地看著她,尤嬌結巴半天,總算捋直了自己的舌頭:“章岸成!”她激動地說,“我早上還在聽你的歌!”
章岸成,即便再不懂音樂的人,也聽說過他的大名,創作鬼才,天賦異稟,寫詞作曲編曲演唱樣樣精通,新歌發布兩小時,就擠進了北美itunes榜單的前十,彆人創造流行歌,他則創造流行,是華語樂壇裡當之無愧的天王級人物。
高總居然舍得請章岸成當陪客,那得花多少錢啊!叢蕾暗自咂舌,他究竟是要請哪位大人物?
章岸成沒什麼架子,和藹地對她們說:“我還有個朋友,馬上就到。”
等等,章岸成坐的可不是陪客的位置,也不像是陪客的語氣。叢蕾納罕不已,想和尤嬌打個商量,可尤嬌已經無暇顧及其它,隻想拉著章岸成多聊聊天。
過了五分鐘,大門又被推開,隻聽章岸成喚道:“千山。”
叢蕾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不可置信地轉過頭,怔怔地望向來人,他越離越近,越離越近,每一步都讓他的麵容加倍地清晰,冷千山個子高大,輪廓瘦削,一身銳氣,薄薄的眼皮撩起,看了叢蕾一眼,走到主位坐下。
叢蕾的頭腦一片空白,臉幾乎在刹那間失去了血色,是個受到了驚駭的模樣。尤嬌掐了她好幾下她都沒動靜,眼睛死死地釘在冷千山身上,轉也不會轉,尤嬌隻得用腳背踢了一記叢蕾的小腿,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叢蕾吃痛,將將回過神,隨即不受控製地埋下腦袋,無論如何也不敢再看他,不管她模擬過與冷千山一千遍一萬遍重逢,等到這朝思暮想的一幕切實發生時,她的第一反應還是躲避。
近鄉情怯,無非如此。
高總渾然不覺叢蕾的異樣,跟冷千山介紹:“這位就是溫韻,溫大美人。”
“溫大美人。”冷千山輕念道,話音平波無瀾,叢蕾偏偏聽出了幾分譏誚。
高總又對叢蕾說:“你們都是演員,這位恐怕我不多說溫小姐也認識,大名鼎鼎的影帝,冷千山!哈哈哈!”
叢蕾憑著長期以來的肌肉記憶站起身,機械地微笑,嘴唇闔動,話卻卡在喉嚨裡,倒不出來。
冷千山目光如炬,像要在她皮肉上燙出個窟窿。
高總提醒道:“小溫,冷老師都不認識了?”
世事變幻,過去叢蕾連“冷哥”都叫不出口,而今彆無選擇,隻能伸出手,磕磕絆絆地說:“冷、冷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