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尤嬌在初見時提過一兩句,所以觀南麵試叢蕾時,冷千山才囑咐編導一定要去她家裡拍,然而他一幀一幀地看完返送回來的VCR,並未找到任何海報,便認為尤嬌說的隻是飯局上的奉承話。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居然是真的。
冷千山仿若闖入了一個荒誕的夢境中,試圖抓住關鍵線索,卻無理可循。他手足無措,朝叢蕾走了一步。叢蕾往後退,他繼續走,她繼續退。
“你彆過來。”
叢蕾帶著哭腔說道。
在冷千山一番疾言厲色的辱罵後,突然被他知道原來她喜歡他,世上還有沒有比這更狼狽的時刻?她曾經拒他於千裡,如今又不知羞恥地愛上他,冷千山一定有種大仇得報的得意吧。多年心事被戳破,尷尬、羞憤、難過……無數情感呼嘯而過,叢蕾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就此消失在冷千山眼前。
可冷千山不如她所願,執著地向她走來,看他那驚訝的模樣,還不知下一秒會如何奚落自己。眼見她已沒有退路可言,心慌氣促中,叢蕾為了不和冷千山對上,急不擇途,竟像無頭蒼蠅一樣往樹林裡跑去。
她拔腿一逃,冷千山的神魄好像也歸了位,他立馬追上前,發現尤嬌跟在他身後,回頭警告她道:“你們誰也彆過來,尤其是你。”
“我呸!”尤嬌不依不饒地趕了幾步,被章岸成及時拉住:“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不行,萬一冷千山惱羞成怒,打溫韻一頓怎麼辦?”尤嬌急得跺腳。
尤嬌平時挺聰明一人,一遇到彆人的感情.事就跟個傻子似的,章岸成無奈道:“不可能。”
“憑什麼不可能?”
“冷千山好像不知道溫韻喜歡他。”
“他不知道?!”尤嬌瞠目結舌,隨即又覺得這確實是叢蕾能做出來的事,“我的媽呀,她可夠能憋的。”
“不過現在大家都知道了。”章岸成攤開手,托尤嬌的大嗓門,讓等他們的編導吃了好一頓瓜。
“死了死了,”尤嬌總算意識到自己的過錯,替人表白的嚴重性不亞於逼人出櫃,她掩麵哀嚎,“溫韻得恨死我了。”
“說不定是件好事。”
“你不用安慰我……唉,誰叫他們倆總是怪怪的。”尤嬌道,“對了,剛才冷千山叫溫韻什麼來著?聽著不是她的名字。”
“沒注意。”
冷千山緊追不舍,叢蕾跑得不管不顧,凜冽的風刃刮著她的臉頰,吹乾了她的眼淚,也吹得她整個人木空空的,唯一留存的念頭就是逃跑,逃到沒有冷千山的地方。
雪地沙沙地響,景色一片慘白,叢蕾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樹叢,卻不慎被冰雪掩埋的大石頭絆了一跤,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大跟頭。
“啊!”她痛呼出聲。
山路陡峭,叢蕾跌倒的位置恰恰在斜坡的邊緣,來不及扶緊樹乾,身子就順著濕滑的冰麵飛快地滾了出去,她仿佛一個大雪球,在天地翻覆的虛影中,抓了滿手的雪,完全沒法停下,經過劇烈的顛簸後,隨著雪層凹陷,哐當一聲,掉進了大坑裡。
叢蕾一陣肉痛,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歇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坐起來,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有積雪和羽絨服做緩衝,萬幸沒有傷到骨頭,隻是頭有些疼,唇上也濕濕的,她舔了一下,嘗到一股血鏽味,估摸是磕破了嘴皮。
這個深坑有將近兩米高,叢蕾翻了翻背包,想找點趁手的工具爬出去,卻沒一樣派得上用場。她隻得戴著滑雪手套,徒手刨開坑壁上覆蓋的積雪,吭哧吭哧弄了半天,雪是刨走了,可試了幾次,硬是沒找到能借力下腳的地方。
看來還是得叫工作人員來幫忙,叢蕾垂頭喪氣,把手伸進衣服外兜掏手機,然而這一掏,讓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手機不見了。
叢蕾頓時被嚇得心驚肉跳,她逐一摸索著衣服、褲子、背包裡的兜,都沒有手機的影子,叢蕾不信邪,又連續搜了兩三遍,仍舊沒找到。她絕望地想,八成是從坡上滾下來的時候,把手機給滾掉了。
荒郊野外,叢蕾終於知道了什麼叫自己挖坑自己埋,慌亂地喊道:“喂!有人麼——?”
大雪如柳絮紛飛,山間格外寂靜。
“救命——!”
一聲聲呼叫猶如石投大海,毫無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