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兩萬……八萬！九萬！”
嘶！富靈阿驚愕地張著嘴，不可置信地來回數了兩邊，她額娘是把家底都給她陪過來了嗎？
她也是跟著額娘學過中饋的人，她們家確實富，畢竟是滿族大姓，當年跟著打天下過來的，很是積攢了一筆財富，她額娘又理家有道，隻是怎麼也不至於能給她光陪嫁銀子就有九萬那麼多吧？
富靈阿不知所措的看向繪春，“單子給我看看。”
皺著眉毛一路掃到底，有一筆三萬兩的是府裡陪嫁的銀子，有兩萬兩是額娘單獨陪嫁的，應該是從額娘的嫁妝裡出的，她額娘不偏心，雖她是女孩，嫁妝也分了五分之一給她，除了銀票還有一些兩個莊子和三個鋪子，貴重的珠寶首飾也都有。
像有的人家隻看中兒子，便是沒有這份來自額娘的陪嫁的。
嗯，這一萬兩是各家姻親故舊添的妝，也是正常，她看過家裡出的禮單，親近人家有女兒成親，自家也都添了銀錢。內務府送了一萬來，這是常例，是為了防止皇子妃的嫁妝不體麵，宮裡補的銀錢，她家早就備好了東西，她額娘就給她塞了現銀。
……咦？這是德妃娘娘？富靈阿驚詫地再確認一遍，除了明麵上的賞賜，德妃娘娘竟然還塞了兩萬兩？
富靈阿拽了拽胤禛，把單子塞到胤禛麵前，“你看，額娘竟然還偷偷塞了兩萬兩的銀子，我都不知道，那日的賞賜禮單上根本沒有這個，我猜額娘肯定是想通過我的手給你塞錢，要不你拿去吧。”
胤禛聽見了富靈阿的話，卻好像沒反應過來一樣，愣愣地接過富靈阿遞過來的單子，眼睛直直地看著最後一行字，“現銀兩萬兩，德妃娘娘隨賞賜私下所贈。”
字跡娟秀，比起上麵的墨跡顏色有些深，是昨晚剛添上去的嘛？
他的聲音有些艱澀，“……額娘既私下給了，你便安心收著。”
兩萬兩，額娘在宮裡怎麼攢下來的？妃位一年不過三百兩，雖然高位嬪妃大多不靠這筆錢過活，但是烏雅家不過是包衣，額娘竟一下子拿出這麼多……
胤禛安靜地捏著那張嫁妝單子，有些出神。
他小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不是佟額娘的親子，對額娘的印象也很稀薄，和宮裡其他娘娘沒什麼不一樣。直到八妹出生那年，佟額娘身子不好，懷著八妹的時候常常不能見他，他的身邊便有了傳言，叫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是德妃的兒子。
或許是他膽子小，他沒敢向任何人求證，隻是悶在心裡，隻是不再像以前那樣頑劣，他從前也是和九弟、十弟一樣的混世魔王。
大約是佟額娘懷孕八個月的時候，皇阿瑪帶著他去了永和宮，他第一次叫了額娘。他知道，那時候皇阿瑪大約是打算讓他回生母身邊的。
額娘很高興，那會兒還懷著九妹，親手給他做了一身衣裳，與他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的，還叫了六弟來與他一起玩。
他一開始對永和宮還有些生疏，可或許是血脈天性，他和六弟玩的很好，對額娘也很快升起孺慕，他本以為事情很快就要回到正軌——佟額娘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回到額娘身邊。
雖然心裡舍不得佟額娘，可那時候他已經篤定了等佟額娘生了孩子，他便會被送回永和宮。沒有娘娘願意養彆人的孩子，養子總是不如親子的——這些都是他在那些閒言碎語中得來的道理。
他舍不得佟額娘，在夜裡偷偷哭了好多次，終於做好了回到額娘身邊的準備，額娘也做好了接回他母子團聚的準備。可是沒想到八妹生下來天生體弱，不過二十來天便去了。
佟額娘痛不欲生，一度差點隨八妹去了。皇阿瑪見狀反悔了，隻當不曾有過讓他回永和宮的想法，叫他侍奉在佟額娘身邊。
他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他舍不得佟額娘也覺得對不起額娘，但他想著自己已經知道額娘才是自己的生母，平日裡有空閒也能多去永和宮看看額娘，他儘量做到兩麵端平便是了，可是沒想到，這個想法那麼的天真幼稚。
佟額娘病愈後，幾乎將他當成了救命稻草，看的緊緊的，他根本找不到空隙去永和宮，他那會兒不過五歲，根本沒有一丁點做主的權力。
後來是額娘與佟額娘大吵了一架，又去尋了皇阿瑪，不知她說了什麼，他得到了每天去永和宮請安的機會。
隻是佟額娘失了八妹後，對他與額娘的關係敏感的很，但凡親近了些總是要尋他說話，或剛或柔，總是不許他親近額娘的，伺候在額娘身邊的宮人還會用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似乎在說他是白眼狼。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能越來越沉默。
後來六弟因病去了，九妹被養在太後身邊，他卻因為佟額娘管束著不能陪在額娘身邊，他心中愧疚，總是覺得對不起額娘。
或許是他不夠貼心，不討人喜歡，額娘與他說的話越來越少，他隻當額娘對他這個兒子灰心了，可是額娘還是念著他的。
……桐煙貢墨、銀票，這都不是給兒媳的賞賜該有的東西。
看著胤禛神情恍惚的樣子，富靈阿推了推他，關切的問道，“怎麼了，你好像有些難過的樣子？”
胤禛回了神，看著富靈阿露出了一個似哭非笑的表情，“沒事，這些東西你收起來吧，快些烘烘頭發，早些睡吧，明兒還要早起去給請安。”
富靈阿有些擔心，她又不是笨蛋，他明明很難過的樣子。
“好啊，都聽你的。”
說完把東西交給繪春，坐直了身子讓明夏給她烘頭發。
“你坐坐好嘛，我來給你編頭發呀。”
富靈阿拉了拉胤禛的手臂，想讓他走出糟糕的情緒，正好胤禛的頭發已經乾了。
胤禛順從地坐起身子，怕富靈阿夠不著還微微後仰著頭。
感受著頭發上傳來的微微的力道，聽著小福晉嘰嘰喳喳抱怨今天真的太累太餓的聲音，胤禛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
額娘沒有厭了他，他還有機會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