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怪物”;
聞歆心道。
散落一地的吃食被高海琛貼心喚人收走,聞歆尚來不及開口,亓斯攸已經從漆黑的門內走出。
他什麼也沒說,隻上前牽著她的手,沉默著往小書房裡帶。
久不見光的屋內除了焚香後所殘餘的木質香氣,就是陰暗裡湧出的潮腐。
亓斯攸駕輕就熟地將桌上半截火燭點燃;
亮起的,是將光影扯動變形的橘紅。
一模一樣的布局;
絲毫不差的氣味。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放置珠串的位置,被一小方佛龕替代。
他就這麼孤零零地站在那破舊的桌前,聽著劈啪炸裂的火燭響,漫長的過往紛至遝來,連同身後的她,一並淹沒。
閉了閉眼,生怕驚擾了這片刻,他輕輕開口,幾近自言自語般地呢喃出聲,
“歆歆,過來。”
會刻意去忽略那些難以解釋的,從來就不止他一人;
隻是,連著自己的心意都不曾看清,又怎可能指望旁人知曉。
一時間,屋內隻餘鞋底劃過地麵時,那粗礪的響;
聞歆隻覺自己被鏽鈍卷刃的堅硬砸破了個口子,此刻是心酸正洶湧而出。
至於是因何而產生;
又是哪裡被鑿開;
她也不知道。
她站定他身側,牽握上他的手,眼眶被搖曳的火光,刺得通紅,
“三爺為什麼一定要現在動手?”
在門前的聞歆不巧,聽見了與她自己有關的那部分;
高海琛將一切反常,都歸結於她。
他仍閉著眼,長長的眼睫下,陰霾濃厚,
“差不多了。”
“差不多……那就是還沒到時候?”
掌心倏地收緊,他睜開眼,看向一步之差的她。
他什麼也沒說,可她卻看懂了。
“那好,無論怎樣,聞歆都同三爺共進退。”
她跨前一步,站定他麵前,安撫著動了動那被他攥疼了的手,
“說好了的,不對三爺撒謊。”
所以是真心的;
是聞歆的真心。
這莫名的兩遭,這相同的亂世;
若是沒有麵前這個男人,聞歆早就被壓榨完最後一絲價值,白骨一具。
哪兒還有上一世後來的那片刻安寧;
哪兒還有這一世的萬物可期。
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緊;
亓斯攸就這麼無甚表情地盯看了聞歆許久,額前碎發將眸中奔湧隱匿。
他忽地傾身,額頭點上她的,
“歆歆……很多事情就是尋不到緣由的。”
所以不為什麼,
“我想那麼做,就那麼做了。”
聞歆愣愣點頭,眼睫慌亂扇動,
“我懂了。”
“不,你沒懂。”
可到頭來,說這話的他,也沒懂。
提前行動,是衝動使然;
可衝動,隻因你遭了罪;受了累;委屈哭了而生。
轉頭,窗外的低壓悄然降臨,
“要變天了啊。”
在菱東的夏天裡,雨水仿若一場難得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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