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聞家才出事,無人問津的聞府內院一角,是一棵聞淑若與心愛之人親手種下的鳳凰木。
鳳凰木下,是聞家老爺在女兒有孕初期,親手為即將到來的孫女所搭建的木秋千;
而正圈抱著聞歆的聞淑若身上,是聞家夫人親手裁剪的衣裙。
那年,偌大一個聞家,轟然坍塌;
而被藏起的母女二人,也總會在夜深人靜之時,出現在被周圍人避之不及的這處院落。
那時,聞家唯一的大小姐還沒有被柴米油鹽磋磨,她還能穿著細膩柔滑的布料,抱著懷中懵懂的女兒,借殘缺的偏院門,來追憶往昔。
“囡囡最乖了,媽媽最愛我們的‘小星星’了——”
“媽媽的‘小星星’要好好念書,等長大了,那時候媽媽去過的地方,看過的風景,我們囡囡也都要去看看。”
困倦不已的小女童打著哈欠,一手揉著眼睛,勉強睜開了眼;
因強打起精神而泛出的淚花,將目光所及之處統統暈化。
那張被聞淑若捏在指尖的相片,偏偏在那時的聞歆看來,遠沒有睡覺來得重要。
一掃而過的視線內,是鋪散在身後的藍天白雲與大海;
還有麵對正前方,並肩而立的三個年輕人。
視線第一個略過的,就是聞淑若;
那模樣,同聞淑若早年間留洋時所拍的一張相片上,一模一樣。
而第二個——
“覺覺……姆媽……覺覺……”
輕撫後背的節奏,帶走滿眼酸澀。
聞淑若急忙將東西一裝、一合,嘴中還不忘低聲輕哄,
“媽媽把東西放回去,我們就回家睡覺覺,好不好?”
月涼如水,枝影喃喃。
鳳凰木隨風搖擺,是誰正低低哼唱出那熟悉又溫柔的旋律——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是誰將年幼的她抱在懷中,指著頂空的璀璨點點,說:
“等以後老了,我們小聞歆不在媽媽身邊了,媽媽抬頭就……”
抬頭,就能看到如星星般,燦爛的你。
後來,那個鮮活的女人在眨眼間,被抽去了血肉,隻剩一具乾枯的黑影,橫躺在地。
“姆媽——”
這裡沒有江南如水般的夜;
沒有涼風帶起的柔軟呢喃;
隻有一下又一下沉悶到令人窒息的鈍痛,正往胸口處砸。
黑暗中,從夢中驚醒的聞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單薄的寢衣被冷汗浸濕。
有人第一時間隨她起身,將她擁入懷中,輕拍她肩膀,
“沒事了,沒事了,我在……”
他說,
“聞歆,有我在。”
他一遍遍親吻她發絲,
“現在還不是時候,但你放心,你母親——她一切都好。”
懷中的驚顫漸緩,閉上眼,是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三爺……”
她捏緊了拳,
“聞家老宅呢?”
肩膀處的動作一頓,黑夜中,唯有二人隨心口處節拍湧動的呼吸,正交錯流淌。
他沒回答,她也能猜到,總歸和鄒信康,又或者是棱北,脫不開乾係。
她又說傻話,
“那我……能去看一看嗎?”
沉默下,唯有歎息,如實將心事訴說。
他當她仍沒從夢魘中抽身,仍說著胡話,隻能心疼地圈緊了她,在她臉上,落下零散的吻。
卻聽她說:
“聞家老宅,北門柴房後頭……”
其實也不算賭,聞歆早就一無所有,唯一的生路,正是同亓斯攸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