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時皆默。
堂上說書先生不知何時入的座,醒木啪的一聲落桌,好戲又要開場。
鬨哄哄的叫好聲裡,西昭奇異地穩下心緒,碧玉小扇就擱在她伸手可得的地方,對方來回講了一通,將蝕骨咒之事剖了個明白,可同時,也沒掩著他自個兒的來意。
對方有求於她。
西昭莞爾一笑,身子略往後靠了靠,明白地擺了個高姿態,道:“既然你知道蝕骨咒是假的,卻仍然將碧玉扇還我,想必是有求於我。”
“說吧。”
午時的客棧大堂熙熙攘攘,黎之闕沒立時作答,反而從腰間掏出銀子,點了幾道菜。足兩銀子磕在桌麵,發出輕微的“哐啷”聲,店小二樂嗬地收了銀轉去後廚,西昭端詳黎之闕片刻,明了他這是要先食後議,心底嘁了一聲,暗道:臭毛病。
小二上菜時,說書先生剛潤了口茶,折扇於空中一劃,講得興起。
“話說七日前,那李小姐歸家後,醒來見自己兩頰刻字,容貌被毀,又知曉心心念念的夫家退了婚,竟魘住了般,夜半夢中驚醒,尖叫哭喊,白日裡更是神誌恍惚,食不下咽,不出七日,人就形銷骨立,癡若木偶,急得李員外請了好幾個江湖名士,怎料幾場法事下來,李小姐不僅症狀未減,如今更是連話也說不出了,眾真人皆道束手無策,隻讓李員外趁早準備李小姐身後事。”
底下有人唏噓道:“這李小姐也著實可憐,薄命啊。”
哪知,說書先生輕搖折扇,神秘道:“非也非也,客官此話言之尚早。”
那人嘖了一聲,嚷道:“各家真人都沒轍了,怎麼,此事還有轉圜之地?”
說書先生笑道:“自然是有的,李員外早些年結了不少善緣,其中,便有如今仙盟五大宗之一,風頭正盛的無塵宗掌門人,沈乘風。”
“聽聞李員外早已差人遣信去了,想必沈掌門顧念往昔,也會派門中弟子前來相助。”
一話了,西昭腦子裡似有根無形的弦撥動,她看向黎之闕。
黎之闕還在慢條斯理地進食。
他吃飯的樣子很優雅,像是渾不在意周遭任何聲音和動靜,一心一意隻有眼前的餐食,竹筷輕攪,夾菜,送入口中,張嘴的大小正好,既不沾惹油點子,又斯文得體。
換了旁的人來看,定要讚一句,此子必出自士宗大族,一舉一動文雅大方。
可若換了西昭嘛,便隻有一句:
臭毛病!
黎之闕擱了筷子,不緊不慢地拿手帕拭了嘴,雪青色手帕素淨,角落繡了幾朵稀奇花樣,帶著淡淡清香。
委實不像是男子之物。
小二殷勤地上來收拾剩菜,端走碗時,西昭睨了一眼,滿瓷碗的魚羹剩了層湯底,飄著兩塊薑,心道:瞧著這人長了張不食煙火的臉,口腹之欲倒也沒落。
黎之闕不知西昭心裡這些彎彎繞繞,將手帕仔細疊好,塞進懷中,才道:“凡人不言不語,癡若木偶,姑娘以為為何?”
西昭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他話指李小姐,道:“不是魘住了麼?”
二人此刻倚窗而坐,半開的格扇擋不住春風,青絲飛舞間,黎之闕目光微滯片刻,緩緩說:“尋常夢魘隻會讓人驚恐發作,夜難以寐,可不會叫人癡若木偶。”
他頓了頓,“隻怕是妖物纏身。”
妖物麼?
西昭垂下眸子。
窗口粲然春光傾斜而瀉,照著碧玉扇透出層脆生生的綠,西昭餘光掃過,腦中忽地一念閃過,詫異道:“難不成,你想讓我同你去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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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粉藕色帳幔高掛,雕花床榻上躺著昏迷不醒的女子,臉色青白,形容枯槁,氣若遊絲。
正是李家小姐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