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鐘後,霜留海鮮批發市場東側。
一個四十多歲的跛腳男人從冰凍庫房裡走了出來,手上提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子,耷拉著腦袋,一瘸一拐地走向開往市中心的公交車站。
公交車站旁邊停靠著一輛江淮康玲小型冷藏車,車廂上印著東升海鮮大酒樓的招牌。
幾名海鮮市場的員工匆忙地將一個冰箱大小的箱子搬進車廂。
司機則是在路邊抽煙,瞧見瘸子走了出來,笑著說道,“方腦殼,你今天又撿了幾條臭魚啊?”
瘸子抬頭看了司機一眼,又迅速垂下腦袋,“哎……哎,沒撿著,孔凡娃凶得很,把老子攆出來了,但老子也沒讓他好過,從他冰庫裡順了兩斤蝦子,坐飛機從俄羅斯來的蝦子,好吃得很!”
司機嗤笑一聲,“瓜娃子,孔凡娃嘴裡沒一句實話,這海鮮市場哪個不曉得他的水產都是在郊區河壩裡撈的,你是不是又給了他一條煙?現在因為海域汙染問題,水產都降價了,蝦子多少錢,煙多少錢,你心裡沒點數啊!”
瘸子擺擺手,“哎……哎!反正我不抽煙!”
說罷,瘸子便加快了步伐,原本打算是在公交站等車,結果這三言兩語之後,他忽然轉了向,朝著主乾道旁邊的小巷子走去。
司機看著瘸子漸行漸遠,高聲笑罵起來,“方腦殼,哈戳戳!有了禍事跑不脫!不拐彎,轉直角,吃了大虧還快活!”
瘸子聽著司機的取笑,也不惱怒,“哎……哎!跟你說不著,走了走了!”
等到拐進小巷子後,瘸子忽然挺直了腰板,回頭看了看身後,走到巷子儘頭的石牆前,踩著垃圾桶翻了過去,拍了拍你褲子上麵的灰塵,脫下外套,蓋在黑色塑料袋上,肩膀一高一低地沿著街邊行走,路過幾名正在追查逃犯趙大有的警察,遠遠地偷瞄了一眼,而後麵色如常地來到出租車站台,攔了輛車牌為H市的出租車,跨步坐了進去。
車子裡除了司機之外,還有一個人,正是H市的刑偵隊長魏剛。
開車的是魏剛的下屬,昨日也去過A市警局的幾名愣頭青之一。
三個人坐在車裡都沒有說話。
直到車子開到郊區河壩邊上,瘸子才開口說了第一句,“就在這兒停吧!”
愣頭青隊員扭頭看向魏剛,後者點了點頭。
車子緩緩停下。
瘸子推門下車,緩步走到河邊,重新穿好外套,坐在一塊汽車輪胎大小的石頭上,將黑色塑料袋隨意地放在腳邊,在石頭下麵摸了一陣,扯出一根魚竿。
“釣魚?”魏剛讓愣頭青在車上等著,獨自一人走了過來,麵色嚴肅地盯著瘸子道,“我現在可沒有心情釣魚!”
瘸子歎了口氣,“哎……哎!你們這些人做事總是太急躁,你是這樣,馬胖子也是這樣……難怪人家把你們耍得團團轉,懂不懂什麼叫謀定而後動,什麼都沒計劃好,就跟人家針鋒相對,純粹瞎蛄蛹。”
魏剛麵色鐵青道,“違反紀律給趙大有解開手銬的不是你,審問犯人不錄視頻的不是你,著急上火的肯定也不會是你!”
瘸子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石頭,“冷靜一點,你現在這樣的狀態怎麼思考,怎麼能跟我好好聊天?”
魏剛皺了皺眉,還是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麵,哼了兩聲,“忙活了這麼一場,頂著這麼大的風險,你總得讓我收獲點什麼!”
瘸子望著平靜流淌的河流,微微笑道,“你收獲了我的感謝,難道這還不夠嗎?”
魏剛咬牙道,“方正!我沒有跟你說笑!要不是看在之前你還是A市刑偵隊長的時候,你幫了我不少忙……”
瘸子冷冷瞪了魏剛一眼,打斷對方的話,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輕聲說道,“噓!你嚇著我的魚了!”
魏剛盯著瘸子的眼睛,沉默了一小會,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收斂了音量,滿臉無奈地說道,“我現在壓力很大的,本來H市那邊剛查出了點眉目,結果證人死了,負責調查另外一條線索的警察也死了……是你跟我說A市這邊有曲線救國的方法,我這才大老遠跑過來……現在什麼都沒撈著,還犯了紀律,我都沒臉回去了!”
“彆著急嘛,釣魚要有耐心!”
“你想吃什麼魚直接告訴我,再貴我都買給你!”
“哎……哎!這不是我想吃什麼魚的事情,得看運氣,能釣上什麼,咱就吃什麼!”
魏剛索性不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問道,“趙大有是不是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