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山洞(1 / 2)

宴重山 垠軔 6223 字 9個月前

崖底,山洞。一如黃昏墜入黑暗般陷入沉寂,然其中的凝萱和佟煜,並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最後火苗用完,悄影處斷斷續續地傳來幾聲絕望的抽噎。

昨晚,佟煜用劍將來回滑動的蛇解決掉,又以一種累疲的姿態倒下,女孩害怕蛇,並不是件稀奇事,凝萱也是,當然也不稀奇,但她的動作神態,就像這空闊無邊的山洞般,也陷入一片冷僵之中。

“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嗎?”

黑暗中,佟煜開口,他能明顯感覺到,二人正在緩緩沉睡,就像那荒涼山穀中的道道白骨,隻是他們會更加悲慘,他們的墳塚,是這裡的暗無天日。

“好像,好像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把我扔到……扔進可怕的深山,我怎麼喊叫,都看不見一個人,那兒的夜晚就和現在一樣,什麼都是黑色的,連雲都是黑色的,像是,就像是,吃人的怪獸,變來變去,我睡不著,就一直抬頭看,期盼天亮,可是夜是漫長的,什麼都是漫長的,就像是,像是那些在我身上來回蠕動的蛇,我甚至不知道有多少條,我隻能哭,哭著喊救命,我抖動,揮來揮去,怎麼也甩不掉——”

凝萱緩緩說著,聲音和她滴水未進的體能一樣,有氣無力,那是她無數次想要忘記,又在無數個傍晚夕陽西下中不由想起的恐慌,後來,每當她看見雲霞中的巨龍飛揚,天馬行空,都像是那個難以複刻的墨雲壓頂,這世上再無他人。

“後來呢?”

佟煜圈住她的手臂緊了緊,但也隻是緊了緊,因為他,連和凝萱抗衡的力氣,都沒有。

“後來,後來季嬤嬤拚死把我找了回來——有,有許多蛇疤,蛇留下的疤……”

她的嗓音漸漸顫抖起來,那些斑斑點點,隨時在提醒她,那晚,不是噩夢。

“那季嬤嬤呢?”

佟煜本想說,總歸還有人對她好的,不必自怨自艾的安慰。

“她死了。”

凝萱終於道,人死的很快,“死”這個字,其實並沒有平常人描述的那般可怕,它的終結,也隻是在凝萱每每想起時,空有遺憾,斯人已逝,再多的再美好的,都沒有用。

佟煜歎了口氣,說。

“看來佟煜真的是很差勁。”

他低下頭,對懷中的凝萱道。

“我把你帶上瑞堯宗,又沒能照顧好你,不僅是將你帶進那千萬裡無底的山穀,更是把你的命葬送在這兒。佟府的事,我自小沒能做好一件,師門的事,更是逃得比誰都快,害死八師兄,無處瀉火,便隻會找琦伽……”

“你現在可以說說,你和琦伽的往事吧,她又不在……你總可以滿足我這點好奇心。”

凝萱總以為,自己會死在衛府,或是哪天,被衛夫人那些手段嚇壞扼死……人生,真是預測難料。

佟煜淺笑,這人還真是八卦心腸,這生死關頭,都不忘打聽。

“你不是有個青梅竹馬,和那個沈堰。我與琦伽,也是一樣,但她生自西域,自小多病,雖然也寡言沉默,但比起鋇錫,要便於交好的多,總之,是順理成章,但也是因她,我那腿才變成那副樣子……”

他把魂周之戰時的蹊蹺事,一一與凝萱道來,人被退逼到絕境,是以說什麼都可原諒。

……

說罷,凝萱也鬆了口氣。以佟煜的天資異才,家世背景,總是能順利平安,更是揚眉吐氣,活在旁人的豔羨中,可那事之後,誰見了不說聲可憐。偏偏那人不是彆人,而是他最敬重的師門,是他最疼愛的師妹。

“你後悔救了琦伽?”

他若將琦伽危急的消息當做耳旁風,不聞不問,那豈不是什麼都不會發生,可那樣,這又哪裡是佟煜?

“她年幼時也是調皮嬉鬨,喜歡與師兄弟開玩笑,但我卻總歸知道,她不會無知到那種地步!”

可她,卻給不出一個合理解釋。

“你見到琦伽難受也是無可厚非,可你不必後悔,你這次還是因救她才……所以,佟煜,承認吧,你天生就是個好人,不是個無情無義的!”

同樣的情況,他犯了同樣的錯誤。明知是錯,仍義無反顧,這才是佟煜。

聽到凝萱這話,佟煜心中好受許多。

“我若知道,上次那晚,再無機會見麵。一定不那麼罵她。她畢竟是個女孩,又是個異族,這麼大個宗門,總有照顧不周的地方……”

“總之,是白白拖累了她,又白白害了你。”

佟煜一生之念,是劍道,他七歲學上瑞堯宗,總以為自己有一日會以身殉道,為所愛所想而死,若有經世流傳,或許能有一批追隨者……骨灰灑至深山,權當世間無佟煜此人。

可凝萱,琦伽,實在是因他才——

“我們真的會死在這兒吧……”

凝萱心下道,與佟煜緊緊相握的手越加冰涼,皮膚有種濕漉的觸覺,好似被水流衝刷的潮濕,還有,滴答跳蕩的清脆……

難道,是——還是幻覺,還是人死前的幻聽?

凝萱動了動,傾耳細聽,忙推了推身旁的佟煜,激動道。

“佟煜,佟煜,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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