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萱留下,佟煜指不定有多開心。
這樣的親人與叮嚀,是她多少次夢寐以求的,沒想到,想著想著,也能不期而遇,眼眶盛上一汪酸澀。
“凝萱,是不是衛府出事,叫你回去?”
佟巽問,她知道衛布經營慘淡,可凝萱一直未開口求助,再者,佟府現在也是自顧不暇。至少,佟煜信中語氣,不像是鬨彆扭的勢頭。
“不是。”
凝萱搖頭,正色道。
“能遇見姐姐、爹娘、佟煜,還有佟府這些人,對凝萱來說,是三生有幸!”
“看來,你是決心已下。”
聽出她的意思,佟巽也不再挽留。
“隻是以後,決定何處安身呢?”
忍不住關懷,凝萱對佟煜的恩情,於佟家而言,是難得相報的大恩,凝萱,並不愧對任何人。
“蘇布。”
凝萱看向身後纏了半框線的織布機,道。
“當然還在垠城,姐姐如果想找凝萱,可以到城南蘇布織錦。”
“我第一眼見你時,就覺得,凝萱不是一般閨中女子,凝萱是能乾一番事業的!”
那日在竹林,佟巽氣急,一劍架在她脖子上,凝萱卻硬是沒掉半滴眼淚,反倒是足矣自持。
“原來姐姐記得!”
後來,她都沒有提過,凝萱道,夾雜著一絲苦澀。
“凝萱當然也是平常女子,隻是學些東西,足矣安身罷了!”
佟巽點頭,這時,才不覺多出幾分欣賞。凝萱雖不與她所見多數,是實打實的習武之人,卻實在有股子不屈,是她喜歡的。
“不論如何,佟府有你這樣的媳婦,妹妹,妻眷,也是佟府的福氣,是他佟煜的福氣!”
佟巽爽快道。
“若有一日,還想回來,佟府這大門永遠敞著!”
“好,謝謝姐姐!”
說完,佟巽便要離開。
“等等,姐姐。”
凝萱想了想,雖不該多管閒事,卻還是多嘴道。
“我覺得,蕭鏈師弟很不錯,也希望,姐姐能善待他……人生得一知己,是多少人求取不得的幸事!”
佟巽頓了頓,說了聲“知道了”,消失在院落中。
第二日,凝萱來到佟煜書房,將僅有的幾張銀票壓進硯台下,書櫃中央,放著那弧形圓圖,中間是破騰而出的乘雲繡——她的嫁妝,他們沒有像平常夫妻般同床而眠,那東西便被佟煜置來了這兒,凝萱撫上去,當時的心境曆曆在目。
隨後,帶小雅離開了佟府。
蘇布織錦,凝萱還未走到門口,樓閣上的蘇禹喚便帶人迎了上來。
“衛小姐再不來,蘇某就要親自登門去請了!”
竹葉翠扇,蘇禹喚頷首,招呼道。
“阿吉,還不將衛小姐的行李搬到房間去。”
“是,公子!”
這時的蘇布,已比幾月前又大過幾倍,凝萱記憶裡左右開張的茶樓已消失不見,轉而變成了蘇禹喚的地界,織布,刺繡,衣料……一應俱全。
蘇禹喚前旁帶路,越往裡走,視線也越發開闊,眼前一閃,偌大房門被開啟,足足幾十台織布機器,雙螺髻女工皆是相似藍衣金邊襦裙,木梭旋動的聲響規律悅耳。
見到蘇禹喚,眾人皆是一愣,就要起身拜見。
蘇禹喚抬手示意繼續,不必管他,這些人於是又坐回去。
“這是我蘇布的織工坊,另外一側,是織繡坊。”
“這位是吳大娘!”
說話間,一位五十來歲,滿臉褶麻的中年婦人已朝二人走來。
“孫大娘是蘇布後坊的管事,這可是位技藝不下朝廷司織局的繡娘,你以後若有事,可以找她!”
凝萱平日也就是學個皮毛,雖懂得不多,但這話一出,凝萱也知道是個厲害的。
“孫大娘!”
凝萱收回目光,叫了聲。
“公子放心吧,既然來了,老仆自會好好照料的!”
孫大娘沒答話,反倒對一旁的蘇禹喚道。
“嗯!”
蘇禹喚接著帶路,凝萱總感覺頭頂那道視線,有些刺人。
“這是阿陋!”
還未回神,凝萱趔趄下,險些被腳邊一堆柴火絆倒。蘇禹喚已說。
“快拜見小姐!”
凝萱看去,嚇得退後幾步,這兩隻馬辮高高翹起的女子,居然戴著黑皮麵具,上半張臉被遮得嚴實,隻露出一雙圓眼,麵具邊緣,隱約露出皮肉綻開的血漬。
“衛小姐不必驚慌,阿陋此前臉部受傷,血肉毀麵,我才叫她將這東西戴上,以免嚇到旁人!”
女子放下手中斧頭,起身對凝萱點頭。
“沒事,沒事。”
凝萱緩和道,總覺得這人哪裡不對勁。
“對了,阿陋天生喉珠受損,不會說話。”
啞巴。凝萱多看了眼,生出幾分憐惜。
……
回到蘇禹喚安排的臥房,也就是織錦坊後院,密麻一排,皆是女工住所。
凝萱叫來小雅,吩咐道。
“你去西郊,找到那家‘悅塞客棧’,找個人。”
“誰?”
小雅腦子混亂,從晨起到現在,她都被凝萱拖著,搞不明白,怎麼就與佟煜和離了!
“易寒。”
“易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