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瑗一口氣沒上來,癱倒在地,蒙眼暈了過去。
“阿瑗!”
錢瑗合上眼眸,淚痕林掛,仍在不住念叨“爹娘,孫大娘”,若不是長久以來潛藏在心,也無需借助酒力發泄至此。
螢光歎了口氣,這黑燈瞎火的,也沒個車夫,總要先帶回蘇布吧。
“我來背她。”
“我來!”
凝萱卷起袖子,在場的皆是蘇布女工,背阿瑗可不是件輕易活兒。
“我來!”
阿瑗一隻手已圈上凝萱脖子,隻聽一清脆女音自天而降,玲瓏小巧的身子已飛掠而至,螢光一看,是焦急趕來的阿陋。不由打趣道。
“阿瑗把你的酒水喝了個一滴不剩,你看要考慮考慮!”
阿陋走近,她畢竟多年習武,休說是背,即便是抱,也不在話下。她平日不苟言笑,卻是最小,這些姐姐們一有機會便拿她逗趣。
“明日醒來,必得全吐出來。”
阿瑗一手拎起阿瑗,她是貪吃貪睡,然在蘇布人緣卻是誰也比不上,就連阿陋這麼顆涼心,也能被捂熱。
眾人哈哈大笑。
……
阿陋背上的錢瑗不住呢喃,流了她一脯子口水,尚敏掩麵偷笑。
“這惹事的,要倒黴咯!”
“要倒黴也是她自己承受……”
季祺應和道,阿陋不知又會將她的多少吃食偷來給大家分了,或是這錢瑗又要挨幾下竹筷手心,那便不得而知了,總之,阿瑗在的地方,總能有無數種歡樂!正像今日的蘇布。
……
衛府門外,籠火通亮,凝萱回到偏院之時,見易寒那屋孤燈如豆,昏黃在整個院落之中,今晚阿瑗之事,也是絲毫沒有睡意,凝萱走到自己房門外的腳步頓住,那晚的蛇影縈繞在腦海中,心有餘悸,白天還好,夜晚,總歸有些餘懼。於是敲響了易寒的房門。
“回來了。”
平淡無崎的口吻。凝萱進到屋中,提了提手中的酒壺,是沈堰專門許她帶回來的。
“給你的。”
“多謝。”
易寒接過,回身時,凝萱卻已坐下,見桌上擺著本翻了半晌表皮破舊不堪,內裡卻嶄新如故的《孫子兵法》,先前書房中有不少古書,然她隻看與針織繡工相關的,剩下的是齊列排布,從未動過。
“你在看書。”
凝萱咬了咬唇,那日她便發現,易寒喜歡取她的書來翻看。
易寒掃過那書的目光止住,微微笑了笑,像是終年不化樹木中飄過的一縷淺風。
“隨意看看。”
“你不睡嗎?”
凝萱咬了咬唇,若他要休息,那自己便到外麵去尋個處所待會兒,瞧這夜天也快亮了。
“你睡吧。”
她有些吞吐的嬌俏在易寒這兒似無處可躲,易寒目光示意那張床,叫她去睡。凝萱看向他,也沒動,撐住下頜緩緩道。
“易寒,變了許多。”
她就那麼盯著易寒,念起的是這大半年多來的是是非非。
“從前,易寒總拒絕旁人關心,可現在,易寒真是不用了……”
凝萱忽又想起被父母拋棄的阿瑗來,易寒額上的疤顯晰可見。
“若是沒有那許多事,不論是阿瑗,還是易寒,都會生活的很好……”
命運作弄,這也是凝萱之覺,各人有個人的不幸。若是母親沒死,她或許已在某無人之境,儘享歡樂。易寒歎了口氣,見凝萱已將那酒壺蓋叩開,對他道。
“喝酒,消愁。”
易寒按下她的手,能看出她的感慨頗多,他盯著她,聲音像酒一樣醇厚。
“是,借酒,消愁。”
酒無法解決任何問題,它能麻醉神經,能一覺天亮,然真正的傷痛,是再好的酒水也無法抹平的。
“你沒喝過?”
下意識問出口,凝萱看著易寒,是一種頗為執拗的追問,許久,隻見後者輕搖了搖頭。
“星寥門禁酒。”
喝酒誤事,再者,亡命之徒的規矩是,喜樂哀愁都保持最清醒的狀態……
凝萱止住動作,所以,自他離開星寥門,再也沒喝過酒?她便不再強迫,她想學阿瑗一番,罷了。
“易寒有沒有想過,等這件事結束,要做什麼?”
她說的“這件事”,自然是指春貢,指“瓊瑜案”,指傅府舊事,凝萱明白這事在他心中的分量,易寒活著,似正是為了這事。
男子靜靜聽著,直至這隨口一問驚雷般劃過他的胸膛,抬眼間卻是耳根一動,靈澤輕巧的身子破窗而入,甩在一旁,易寒拉開凝萱,將其掠到身後,一把半米多長的鐵槍已擊了過來,地麵碎開狹長的裂縫……
“小子,又見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