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留在衛府,又何嘗不一呢?”
柳世旌至少明白,她並非一心想去那織工局,否則也不會先前極力拒絕,她能將春貢名額拱手相讓,以此報複衛府,才是他真正想不到的。
“柳大人才是反複無常吧!”
凝萱反過來笑了笑,不知為何,她總感覺,柳世旌此次前來,隱約和善許多,春貢投標之日場景曆曆在目,或許,或許是夜晚的緣故,人情緒總是脆弱無比。
“坐觀垠城,能與衛府匹敵相襯的,並無幾家商行,即便是那蘇布,也不能!”
一方財主,總比那織工局瞧人臉色,明爭暗鬥來的愜意。
“其實那件朝服,技巧本源自蘇布,與衛府無關!凝萱雖參與其中,卻也隻因師從蘇布之故……”
柳世旌“哦”了聲,尾音上調,有些難以置信,然他的確聽黎哲偶間提起,凝萱曾在蘇布受雇,那邊不難解釋,她為何極力舉薦蘇布。
“至於衛府,與凝萱本就毫無乾係。”
她淡淡道,上次沈堰成親,她才自沈母那兒得知,母親難產而死或許與衛夫人並無直接乾係,她們先前極力為難是真,然母親本身血虧也是真,引霜也說過,母親懷孕生產,本就風險重重。
她不願雙手沾滿血腥,也不願替死去的母親輕易原諒,然她最為怨恨的父親,更不忍其親眼倒在自己跟前,她能如何,能如何呢?
威風掃揚,在立著的凝萱身上,卻是冰涼一片,尤是小腹處,她緊捂著沿階坐下,莫非又如上次般,因春貢之事緣故,她喝藥也是斷斷續續,不足時辰,沒想到……
“你怎麼樣?”
柳世旌扶住她,瞧她額前冷汗岑岑,幾乎是瞬間功夫,已爬滿脖頸,沾透衣襟。凝萱死命搖了搖頭,垂眸極力強忍,卻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送你進去!”
柳世旌歎了口氣,說著將其打橫抱起,凝萱感到沉重身體一輕,懸空時細眉緊蹙,畏懼中下意識伸手環上了柳世旌的脖頸,身子縮成一團,畏在其懷中。
……
自身後一雙淩厲黑眸瞧去,那角度,正如孤男寡女、夜間私會、情難自抑,他腳步上前,沉重地邁出幾步後,終是止住,片刻後,轉身退回到黑暗中。
……
凝萱房中有備好的藥,柳世旌端來熱水,一並服下,半晌後,凝萱臉色才好些。
“多謝!柳大人見笑了!”
蒼白的臉頰顯出一抹殘笑,凝萱怎也沒想到,他會這月黑風高時刻到來,的確是失態。
“你這房中,藏養著盆西域吊爪食人花,這花需用陰年陰曆女子之血日日滋養,方能大顯神資,救治百病……”
凝萱神色更加難看,柳世旌說到最後,定定看向她。
“你這,可是常年割血養花,血虧了?”
柳世旌挑眉,凝萱心中卻又懸起那把刀尺,這人,懂得當真是奇多。
“你是,為了他?”
平常傷病哪裡需要大廢乾戈用這東西,除非是多年不治的疑難雜症。柳世旌繼續道。
“你對他,當真是一片癡情,若真如此,就該將他交予我,他肩上的傷,我能治得。”
凝萱愣住,這才是他來此的目的吧。腦海中浮現出他黑布蒙眼的情狀,也不知靈兒到底能不能治好,她一再推脫,柳世旌卻一直不肯鬆口,說到底,她不信任柳世旌,自然不會透露半個字!
……
柳世旌回到縣衙時,天色已蒙蒙亮,月牙兒翻掛在邊際,烈日正欲衝破雲邊,照耀金光,然縣衙門口卻多了幾對人馬,且仿佛不是一時半會兒,見到柳世旌時,眾人趕忙挺直身體拜見。
“柳大人!”
柳世旌本欲開口問詢發生了何事,阿俱已自院內迎了出來,慌張跪下,神色緊蹙。
“小的看管不力,那人……那人被救走了!”
那人!柳世旌反應過來,趕忙道。
“何時發生,快帶我去!”
顧不得換衣飯食,柳世旌立馬與阿懼前往那楊師傅失蹤的牢房而去。
……
這地方並非是普通意義上的牢鎖,而是垠城縣衙的一處地窖,因柳世旌要帶其回京,又要掩人耳目,同時又要防人前來探查,於是才對外稱,這人關在牢獄之中。鐵門被毀,看守的獄卒倒了幾個,皆是一招斃命。
“昨晚子時,附近守燈的獄卒也被傷了幾個!”
柳世旌臉色並不好,阿立道,夜間巡邏,本就疲憊,注意力不精,加之對方武功高深,根本防不勝防。
柳世旌抬腳跨進這方牢房,木桌高椅皆被折斷,床鋪之上,是打鬥留下的桌椅碎屑。若按著原本計劃,三日之後,他們本是欲啟程回京的。
“阿立!”
叫了他一句,柳世旌彈落指尖灰塵,在阿利耳邊低聲吩咐後,後者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