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彆眾人,回到蘇布時,恰巧遇著正與易寒說話的小雅。原來凝萱離開垠城時,囑她轉交給引霜,最終送到衛老爺手上的,正是衛府這些年來地契田契,原來那時,她便已有不回還的打算了嗎?
“怎麼辦呀!”
小雅急得直掉眼淚,深冬將至,凝萱他孤身一人,能去哪兒。
螢光則是略有所思地將易寒拉到一旁,他能急著趕來,也不枉凝萱一片癡心。
“先前她身處章家死案,便來邀我代她春貢上京,看來所提之事,也是為你……”
那時柳世旌已因“懸針匕”之故早發覺凝萱真凶身份,為保“瓊瑜”案能真正揭破,凝萱才想保蘇布平安,迫不得已求螢光相助。
……
那時邢蘊即將臨盆,螢光隱瞞,生怕驚擾到沈堰家中。從前凝萱總說,想去江南,想回柊州看看母親,想來,是有可能。螢光拽住易寒,問道。
“等等阿陋,她同你一齊去。”
她是蘇布唯一習武之人,隻是常日在外,還未歸來,易寒回絕,翻身上馬,疾蹄而去。
他不想她等太久。
三月後,江南柊州,臘月將至,沿街叫賣小販人流如潮,張燈結彩,喜紅鞭炮燭聯遍布街巷,易寒初次到此時是半年前,此時一路打聽,南方地界烏雲蔽日,不巧的功夫,簷前珠雨滴落,望著流散的人煙,他望著手中那把傘,恍如昨日。
老板娘將地窖剛取出的酒水遮到巨帳之中,與來往客商不由議論。
“老天爺臉色變得快!柊州哪裡都好,就是這……”
小二甩了甩招客的素巾,擦汗道。
“改日老板你也待居家中,多供些夥計,學學東郊那位姑娘!人家素日不出,也能賺個盆滿缽滿……不知多少布商前去踏訪呢!”
老板搖搖頭,驚道。
“那可不敢,她那狐狸嚇人的很,老夫保命要緊!”
眾人哈哈大笑。
半米外,易寒立在雨中,一時忘了撐傘。
柊州,東郊,聲煙寂寥處,是座平地而起的木屋,低矮圍欄之外,來回環繞著隻通體雪白的靈狐,體型巨大,甚是可怖。尖嘴朝天,小球拋灑而去,正滑到素色衣袂旁,女子矮身撿起小球,隨手扔出去,白狐翻空一躍,又穩穩接住……
神色淺笑幾分,女子放下手中針線,背身而去,單薄得像是即將落山的一抹殘陽……遠處,烏雲沉沉壓下,她抬眼望去的視線緩緩收回,正要回身喚靈澤時,卻頓得怔住。
“凝萱。”
略激動的二字是幾欲噴薄而出的喜悅,女子緩緩轉身,幾月不見,消瘦身體仿若秋風枯葉,麵色如紙,仿若隨時能被輕易卷跑。
心中刀刻般劇痛,是比挨過千刀萬剮更要不止的疼惜,喉中嘶啞,如鯁在咽。易寒伸手,緊緊將其擁進懷中,眼眶泛紅。
“對不起,我來晚了。”
凝萱伏在他肩膀,熱淚滾燙沾濕其衣襟,緊緊闔上眼眸。隻聽那副嗓音中蘊含著無限溫柔與驚慌。
“我……我不知你的心意,我以為……”
圈在凝萱腰間的手臂微顫,如果她想聽,他一定會將這些話早早告訴她。
“柳世旌,我以為你有意於他。我……”
他說得斷斷續續,小心翼翼,卻是凝萱聽他道來最漫長的話語。
“那日在衛府,柳世旌他對你……靈澤才會撲了上去。那晚去往破廟見鳳姨,我實在不忍見你與他親近,所以才……”
柳世旌不止一次以其美色相近,他自然會吃醋,然他卻不明白,她做得一切,皆是為了自己。
“若非不知你的心意,我……我絕不會退讓半步!”
他緊緊將她攬在懷中,視若珍寶。這些年來,他從未知道,自己值得這般由人拚命,他也曾若隱若現懷疑過二人的情愫,卻在她離開的一刻,終於看清本心。
“我真的希望,那天在客棧,是你!”
其實那日,他隱隱撫摸到她肌背傷痕縫合的印記,也曾多次欲言又止,然凝萱,早私自承受了那未及道來便又失去孩子的痛苦。
凝萱張開利齒,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肩膀,力道極大,易寒顫了顫身體,卻絲毫未放開手中動作,凝萱伸手回抱住他,毫無保留的嚎啕大哭起來。
她其實,從未自那傷痛走出。
“如果下次再犯,我就讓靈澤咬死你!”
“好。”
易寒伸手為她拭去眼淚,輕輕吻上她的嬌唇。任誰,都再休想將她自身邊帶離。
一旁,靈澤驚眸回轉,毛絨尾巴高翹,嬉戲奔走……
沉雨下簷,不冷。
……
轉眼,又是一年冬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