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裡是怕自家郡主吃虧,應該擔心的分明是人家孟大人。
想說的話在看見來人時被迫咽了下去,孟大人已經來了,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將一應茶點擺放整齊便帶著玉漱自覺退下,不知二人說些什麼。
常晚晴頭也不抬,感覺到身邊人影靠近,隨口道:“坐。”
孟拂寒並未拘禮,坐在她身側。
清風送來幾縷輕而又淡的竹香,常晚晴斂眸輕嗅,麵不改色地喝了口茶,任由茶香竹香在她身邊縈繞,交|纏在一起。
男人應是方從林中歸來,著一身玄青的窄袖勁裝,衣擺上紋著山石模樣,端得人修長清冷,瞧著倒像是哪家芝蘭玉樹的貴公子。
常晚晴將茶遞給他,目光盈盈又直接:“你說要我嫁給你,我有什麼好處?”
她聲調利落,音色婉轉,不像是談論婚事,像是在談判。
孟拂寒從她手上接過滾燙的茶水,瓷杯將她的指腹染上幾分嫣紅,分外刺眼。
他垂眸:“在下以為郡主願意見在下,便是想清楚了。”
常晚晴看他一眼,泛上些笑意。
“如果說是要報複孟承望,我不止你一個選擇。”
雖然他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同為孟家人,孟承望卻處處不及他。兩人間還有一些她也不清楚的往事,她隻知孟承望對這位兄長又恨又懼,時而還有些怨。
“滿京的王公貴族,求著我嫁的勳貴數不勝數,比你孟家強的也不少,為何一定是你?”
常晚晴目光停留在他的麵頰,如琉璃般清透的眼眸盈著細碎的光,上揚的弧度平白帶出幾分繾綣的笑意。
好似誠心發問。
孟拂寒放下茶杯,溫聲道:“郡主如果真有那樣多選擇的話,也不會選擇孟承望了。”
他靜靜地看她一眼,“不是嗎?”
常晚晴收了笑意。
國公府的處境,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越國公功名赫赫,卻年歲漸長,長兄早逝,常家後繼無人。皇後地位倒是穩固,可宮中寵妃有家世有恩寵的,也並不少。太子漸漸長成,眾皇子都虎視眈眈。
卻一如昨日所說,聖上還未老。沒有哪個帝王能容忍自己的兒子日益勢大,威脅到他的皇位。
她的身份便決定了除了嫁入皇家,與太子親上加親,便無可能高嫁結親。
所以她才擇了讀書功夫都平平的孟承望。
雖說如此,他在京中遊手好閒的公子哥裡算是不錯的了,父為從二品尚書,母族陳家有一個入宮但並不太受寵的陳貴嬪,膝下八皇子比她還小一歲,在眾皇子中算不得起眼的。
他不一定會有很高的功名,但也能享一生富貴。更何況,若有這樣一樁姻親,八皇子與太子聯係必然緊密幾分,對表哥總是有益無害。
常晚晴的笑意斂於長睫,唇畔帶著些似有若無的弧度。
“那我若不從京都勳貴中選,”她帶著幾分挑釁似的,“隻尋一個讀書上進,合我心意的如玉郎君,叫他入贅。萬事都能聽我的,總不比要嫁入府中受罪的強?”
“上位者多疑。”
孟承望轉過視線,沒去看她那微揚的眉眼:“國公府爾敢留後。”
一刹那的安靜。
茶杯被重重地放在桌麵,濺出幾分水花來。
“……你說話、真是有些太……”
常晚晴睜大雙眼,很難再去界定他的言語。和那些心悅於他的女子不同,常晚晴一早便知道他那副清冷如玉的模樣都是偽裝,實則是一把打磨過千萬遍,出鞘寒光都能傷到人的利刃。
如今在她麵前,竟連遮掩都不做了,寒刃出鞘,透出冷冷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