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院子後, 梁九玉遣走了爾雅,拉著檀香聊起來。
“小姐的手怎麼這麼涼,奴婢先給您拿個手爐來。”檀香感覺梁九玉手像是在雪地裡待過似的冰冰涼。
梁九玉苦笑著搖頭, 看吧, 她也不是不怕,隻是到底在這裡待得久了,學會了不動聲色這一套。
若是自己剛穿過來時遇到這種情況,估計抱大腿叫爸爸的流程還得再來一遍。
“崇禎帝知道我的身份了,還是我自己漏的餡兒。”梁九玉簡直想給自己兩巴掌。
她給崇禎帝畫盛京地圖的時候, 隻注意著避開了權貴所在的地方,可下九流場所是什麼地界兒?那可是有錢就能買到消息的地方。
三來兩去,崇禎帝沒找到自己的皇叔,可盛京有個囂張跋扈的多羅格格,且還出現在過這種地方, 一查就查出來了。
“魏公公說, 這督主府不日也要空了, 外頭的形式已經如此緊張了嗎?”梁九玉眼巴巴看著檀香問。
其實她不問, 檀香也是要說的。
“您在北園的東西, 奴婢都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十四爺吩咐過,一旦有消息傳過來,就叫奴婢等人護著您去秋苑。”
梁九玉驚訝莫名:“秋苑?秋苑是咱們的地方?”
檀香搖搖頭:“秋苑是十四爺的私產,十四爺留下的人手大都聚集在那兒了, 比起主子的安排來說, 安全上更有保障一些。”
多爾袞並不乾涉商業上的事兒,秋苑明麵上的人都是大玉兒安排的,可秋苑地下另有千秋。
那裡檀香從來都沒進去過, 是多爾袞私兵所在,就跟府裡保護梁九玉的兩個小太監一樣,彆人命令不動。
梁九玉心裡放鬆了些,隨即想起自己答應崇禎帝的事情,她才又頭疼起來。
“到時候可否多帶一個人?”
檀香心裡大概有數:“是樂平長公主的話,小姐就不必提了,咱們不可能叫外人知道秋苑底下的秘密。”
“這樣啊……那能不能安排另外的地方把人藏起來?”梁九玉並不去挑釁大玉兒和多爾袞對時局的把控,也不想添亂,她隻是不想看著樂平長公主去死,想儘自己最大的努力罷了。
檀香遲疑了下,點了點頭:“這個還是沒問題的,您最好提前跟長公主交代一下,此事儘早安排下去。”
其實大玉兒來信也曾說過,若是能留下朱家一脈的女孩兒,控製起來不叫她有機會生育子嗣,高高供起來,也不是不行,反倒是能叫老百姓們感念新主恩德。
梁九玉聽她這麼說,便放下了一樁心事,宜早不宜遲,誰也說不準農民軍何時會打進來,第二天一大早,梁九玉就去了長公主府。
“給梁小姐請安,我們家主子……還未酒醒呢。”伺候在樂平身邊的奶嬤嬤姚氏有幾分為難。
梁九玉清楚,葉君羨死了,她心裡難過,可最難過的莫過於將葉君羨看做偶像的樂平,因此她麵色很平靜:“我進去看看,你們都不必伺候著。”
進了寢殿,屋裡已經點上了火盆子,並不顯清冷,可層層紗帳後頭那個瘦削的身影,還是叫這寢殿有些淒涼的意思。
“你來跟我告彆的嗎?”梁九玉腳步放得很輕,但沒想到樂平已經醒了,她聲音有些沙啞,也很平靜。
梁九玉坐在她榻邊:“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吧?昨天我答應陛下,要保你一命。”
“保我一命?讓我像個菩薩樣兒活著?”樂平翻了個身,躺著看梁九玉,眼神中有些複雜,也有些嘲諷。
梁九玉看見她紅腫的眼睛,鼻子有些發酸:“君羨哥哥肯定也希望你能活著。”
樂平眼淚從眼尾滑出,消失在鬢角:“可他死了,我就算活著,心也死了。”
梁九玉胸中噎著一口氣,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她雖然昨天跟崇禎帝解釋的很好,可身份到底在這裡,她覺得自己如今說什麼,都像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若是……到底得有個人給他們添香火,你也不想他們在下頭走的不安穩吧?”梁九玉低低地勸道。
樂平捂住臉兒,淚水如同泉湧:“所以你帶著我身邊的蘭若走吧,就將她當做我好了,我身為朱家人,堂堂大明帝姬,不能苟活於世。”
梁九玉心疼得厲害:“陛下知道嗎?他饒我一命,甚至放棄了拿我做威脅繼續反抗,隻為你能活著。”
“我知道皇兄疼我,但他忘了,我身上也有朱家人的傲骨,即便這血脈我願意還是不願意要,都流淌在我身上。”樂平深呼吸了幾下,語氣還算是平靜,“不用勸我了,我明日便入宮,陪在母後身邊,與朱家人共存亡,我意已決。”
梁九玉又是一陣沉默,好一會兒才站起身:“我知道了,一會兒我會讓人安排好蘭若……我,我們……”
“彆說,我不願意想你的身份,也不想跟你告彆,你是君羨的妹妹,僅此而已,什麼都彆說了,走吧。”樂平語氣更平靜了些。
梁九玉頭都沒敢回,流著淚上了馬車,一路哭回了督主府。
進了門才發現,多爾袞就站在她房間內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