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點點頭。
這話他是聽得懂的。
不論是現在的人丁稅、還是夏秋兩稅,亦或是鈔關水、鹽課、鐵課、茶課、絲課、布課等等,都是源自民間。
嚴紹庭則是又說道:“而在臣看來,若要國家財富強大,則必當首先裕民,隻有百姓富裕起來,方可讓國家財富增長,國朝財稅增多。民裕則國富,民窮則國貧。”
“民裕則國富……”
“民窮則國貧……”
嘉靖默默複誦,輕聲嘀咕,而後竟然是獨自陷入深思。
許久之後,嘉靖好似方才反應過來,他的眼裡帶著濃鬱的疑惑,看向嚴紹庭。
“你且接著說。”
丟下一句話,嘉靖仍是皺著眉頭深思。
嚴紹庭看了兩眼老道長,才繼續說道:“百姓若要富裕,便需專門營生。若為農戶,則精耕細作。若是鹽戶則勤懇製鹽,不事其他。
“如臣今日所請,停辦鹽戶灶丁徭役。陛下聖明,自是知曉,灶丁停辦徭役,則全年時間儘可用於製鹽,則產鹽必定增多。
“如此,灶丁歲入增多,朝廷所得鹽課亦多。
“再如東南各地織造絲綢,若此類百姓全年不事其他,隻專心織造,則產量自當增加。百姓多產多得,朝廷便可自其中多得稅課之銀。
如此,便是微臣所言,民裕則國富。”
這是一個嘉靖從未聽過的經濟之說。
在倍覺新奇之外,嘉靖亦是覺得似有大道理暗藏其中,隻是自己此刻卻是無法將之貫徹了然。
瞧著嘉靖陷入沉思,頭癢難耐的模樣。
嚴紹庭心中不由腹誹了起來。
難道這位道爺因為自己的話,要長腦子了?
惡意揣測了一下後。
嚴紹庭繼續說道:“富裕百姓,還需興旺百業。百業興,則萬民富,可達國家富裕。
“亦如紡織,千年前一人苦其力,方得一匹絲綢布帛。而今紡機一動,一人可比過往數人,乃至十數人之力。
“朝廷重視教化,大興科舉,乃是為國朝取材。而天下卻有億兆黎庶,非是人人可讀書科舉,餘下百姓當興百業之技,而非將一概新奇之物視作無用之物。
“中原千年,始民茹毛飲血,而今人人衣冠楚楚,便是此道理。
臣以為朝廷當嘉獎天下一應新奇可用之物,以資鼓勵黎庶於讀書科舉之外,以手中技術生財富裕。”
在好一陣深思之後,嘉靖終於是有了動靜。
隻見他抬起頭看向嚴紹庭,而後又看向一旁的呂芳。
嚴紹庭亦是隨著道長的視線看了過去。
見呂芳一直是提筆在一旁記錄著。
嚴紹庭臉上露出笑容。
自己今日在反駁刑部尚書潘恩和高拱的時候,便讓呂芳開始將自己的話一一記錄在案,不過就是為了讓其產生慣性,等著將自己現在說的這些話也一並記下。
見到兩人都看了過來。
呂芳臉上露出笑容,解釋道:“主子爺,奴婢是覺著嚴侍讀說的都是乾係社稷的大道理,便都給記了下來,也好讓主子爺事後再行翻閱。”
嘉靖嗯了聲。
“接著記吧。”
說了一聲,嘉靖便重新看向嚴紹庭。
“朕大體知曉你所說,但這民裕則國富,究竟該如何做?”
嚴紹庭猶豫了一下。
他想到了很多。
但依著自己過去對道長的了解,以及今日接連試探,將真正的目的藏在那所謂改製之下。
就清楚。
眼前這位當初從安陸一步一步走進北京城的皇帝,已經沒了當初的雄心壯誌。
自己想要改製革新嗎?
想。
嘉靖想要改製革新嗎?
不想。
或者說,他不敢。
但自己也同樣沒期望這位道長能支持革新,所為的不過是將這些東西都記錄在案。
然後便是在一個嘉靖不可能支持的事情下,促成當下真正想要的。
清查兩淮吏治,讓兩淮鹽戶灶丁能停辦徭役,讓這一部分百姓的日子稍微好上一些。
最後,若是能讓嘉靖降旨,褒獎天下百業,那今天的一切目的便都算是達成了。
至於大明改製革新?
再等幾年便是。
便是幾年後的那位也不敢。
不是還有個小屁孩嗎。
但若是在此之外,再拿些好處呢?
嚴紹庭低著頭,目光一轉。<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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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自己還得再上上演技了。
噗通一聲。
嚴紹庭官袍一抖,轟然跪在了地上。
“陛下!”
“臣不敢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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