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已經是老俗話了。海瑞則是麵色認真道:“嚴賓客所說的事情,或許確實是有,但下官時至今日卻未曾有過實證。”
“而嚴賓客所沒說但卻做的事情,下官也心中清楚。”
“去歲朝廷定下東南增產絲綢的事情,若不是嚴賓客恐怕兩地百姓就要受大苦。”
“若不是嚴賓客,昌平便沒有如今的模樣,兩淮也不可能鹽丁鹽戶免除徭役。”
“還有最近剛發生的事。”
“若不是嚴賓客在朝中多有諫言,徽州府歙縣百姓交了二百年的人丁絲絹稅銀,也不可能就此免除。”
“東南五省平倭戰事,而今亦是儘付於胡部堂之手,此事下官雖然不知內情,但想來也是賓客從中權衡,方得如今東南五省兵馬歸於一處,國朝可在五年之內徹底清除困擾我朝多年的沿海倭患。”
“更遑論此次下官入京之際,聽聞亦是因賓客,亦是在這昌平,因賓客我朝得以再度開海,利國利民。”
說完之後。
海瑞竟然是舉起雙臂,向外揮動衣袍。
而後在嚴紹庭和徐渭注視下。
他竟然是雙手交叉,畢恭畢敬的朝著嚴紹庭深深一禮。
重新抬起頭直起身子。
海瑞滿臉真誠。
“其實今日下官逼問賓客,乃是為了明曉賓客在朝為官之心,為官之本意。”
世人皆說自己不通人情世故。
可是啊。
這人情世故。
難道就必須要按照他們所說的那樣去做?
而自己此刻這般,難道就不行?
嚴紹庭站起了身。
後麵的徐渭也同樣站了起來。
海瑞則是繼續站在回廊下說著話。
“賓客此前有言,自己乃是朝堂之上大大的奸臣。”
“下官雖然官卑,亦是初次入京,初見賓客。”
“但賓客到底是忠臣還是奸佞,下官這雙眼睛卻能看的明白,看的清楚。”
說這話的時候。
海瑞滿臉的自信。
頗有一副我海剛峰的眼睛,就是大明朝法度之尺的意思。
我海瑞的眼睛就是法度之尺!
到這裡。
嚴紹庭以為這位的話就已經說完了。
但是海瑞卻又緊接著歎息一聲,搖頭道:“隻是賓客的為官之道,與下官的為官之道,卻有所不同。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下官雖然與賓客不至於不相與謀,但於朝政之上恐也會有不同政見。”
嚴紹庭眼睛微微眯起。
很顯然。
海瑞接下來要說的話,才是最重要的。
海瑞笑著說道:“這一次賓客攔我來昌平,更是登著藏書樓觀景,或許是賓客有意拉攏於下官。隻是如下官所言,下官與賓客為官之道並不相同,且下官秉性執拗,為官之時多有頑固,且少有官場友人,不修外物,不通人情,恐要賓客失望。”
說完。
海瑞抬著頭,雙眼閃爍著光亮的注視著嚴紹庭。
嚴紹庭方才皺起的眉頭,緩緩鬆開。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誰說海瑞是不懂人情世故的。
這人啊。
恐怕才是大明朝最明白人情世故是什麼的。
嚴紹庭麵帶笑容的走出屋子,到了回廊下。
他雙手拍在欄杆上,目光眺望著遠方。
“剛峰先生,其實這一次陛下召你入京述職,並沒有計劃召見你。”
“所以今天本官也算是有口諭。”
海瑞當即抱拳躬身:“還請賓客示下。”
嚴紹庭平聲靜氣道:“依著陛下的意思,剛峰先生這一段時日可以在京中任意走動,和都察院述職的事情也不必在意,無關緊要。”
海瑞當即皺眉道:“依律,下官必須得要去都察院述職。”
嚴紹庭側目斜覦了這位一眼。
而後笑著說道:“那就隨你吧。隻不過昌平這邊,山長近來大多數時候都在,還有聶老先生他們幾位也在書院講學,剛峰先生若是有意也可入院聽講。”
海瑞點點頭,拱手詢問道:“那朝廷對下官的安排……”
嚴紹庭揮揮手。
“不用急,朝廷對剛峰先生如何安排,內閣那邊自然會有下文的。”
海瑞想了想。
他終於還是猶豫著開口道:“那下官……”
嚴紹庭轉過身,麵帶笑容:“剛峰先生還有什麼顧慮?”
海瑞深吸一口氣:“下官還能上疏給皇上嗎?”
嚴紹庭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道:“剛峰先生乃是都察院監察禦史,自然可以直接上疏給陛下。”
海瑞聽到這話,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他默默的點著頭。
嘴裡更是低聲念叨個不停。
“那就好……”
“那就好!”
嚴紹庭瞧著這位這幅模樣,眉頭一挑。
海瑞這是又要準備搞事了?
果然。
海瑞當即開口道:“還請賓客能借一間書房,下官有一道奏疏尚未寫完,希望能於明日呈奏進西苑,聖前閱覽!”
果然是要搞事!
嚴紹庭差點就要笑出聲來。
他趕忙開口。
“有有有!”
“我這就帶剛峰先生去書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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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