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人興至而歌,舉著杯向她要酒,她也便掛上笑,朗聲應道好嘞。窗外的日色托著秋葉,在玉春樓雕著鬆竹梅的窗格外慢悠悠地走著。她抬頭迎著窗外,一時晃了眼,目光虛虛地落在對街的茶樓飯肆上。
玉春樓的地段極好,周圍的茶飯鋪子均是熱鬨。隻是她眼前是這樣太平日子,麵上是滿月般的笑容,心中卻是積寒不化的悔恨。
正要起身,門口卻走進兩個穿著藍青吏服的捕快,提著腰刀直朝她走來。謝辛辛反應過來,極快往前迎了出去,把那二人攔在門口不能往裡再走。
“兩位大人威武得很,”謝辛辛福了身子,話中卻綿裡藏針似地,“隻是我玉春樓客人都有些身份,驚嚇了他們,我怕大人為我做不了主。”
這三年她沒少求著衙門重查謝家一案,隻是衙門人人推三阻四,搪塞過去,因而她對官衙中人全無好感。
那高個子的冷笑道:“有甚可驚嚇?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這又是怎麼個說法?”謝辛辛笑彎了眼,“大人英明神武,為何以鬼自比啊?噢,莫非蓮州衙門這屍位素餐的風氣盛行,如今陰氣森森?”
“你……!”
“好了好了。”那矮個子便要打圓場,拉扯他一下小聲提醒道,“你新來的?玉春樓是宣王府的產業,那謝掌櫃便算是宣王府的人。”
那高個子似乎更憤恨,卻不再出聲。矮子便拱著手說道:“冒犯了,謝掌櫃請跟我們走一趟。”
謝辛辛詫異:“我犯了什麼事?”
那二人卻不再多說,領著她,一言不發地向衙門行去。謝辛辛得小跑著才能跟上他們的腳步,心中暗自琢磨著。
這兩人無意引起騷亂,也未出示海捕文書一類,想應不是自己犯了什麼律法。
雖如此說,家中滅門後,與她曾有婚約的宣王府突然出麵,以照顧遺孤之名替她接過了謝家大小產業。而自己作為被王府收養的那個“謝家遺孤”,一直以來都在以玉春樓替王府辦些洗錢斂財一事,這生意,也說不上多清白。
謝辛辛苦笑,沒想到兒時宛姐姐教她嚴查的假賬做法,如今她全自己用上了。
隻是宣王府的生意,衙門怕是也難管罷?聽說蓮州知州郭大人不也是宣王黨羽麼?她擰了眉,愈發想不出衙門喚她何事。抬頭向街上四處望了眼,隱約瞥見茶坊上一閃而過的月白衣袍,謝辛辛並未放在心上。
二位衙役將自己一路領去見了這位知州郭大人,竟默默退下了。她環顧四周,自己正身處一隱秘無窗的小房間內,除了郭知州,還有一位閉著眼,背著身家行當的白發老者。那老者背簍中插一麵算命幡,書有“知天命,破迷津,八字合婚,風水布局”等字。
“是她嗎?”郭大人向那算命的老者問道。老者稱是,郭大人的臉上便即刻浮現出喜色,一迭聲稱好。
謝辛辛正覺得好笑,未想到堂堂知州大人竟也信這卜算玄學。可下一秒,郭大人恭恭敬敬地朝她做了一揖,接下來的話便如一道驚雷於她耳畔炸響:
“謝掌櫃,我有當年謝家一案的線索。”
“隻是你不能白拿,需付出一些代價,你可願意?”
心中轟地一聲,如腦內被雷電劈中般驚愕。心中的希望之火燃起得太過突然,謝辛辛指尖微微發抖。她控製著自己的聲音,儘量平穩地答道:
“願意。大人想要多少錢?”
郭大人擰了眉毛,反而糾結為難起來,躊躇著說:“不要錢……隻是你……”
她頓時臉色發白,略僵硬道:“郭大人堂堂蓮州知軍州事,不會是想小女子以身相報吧。”
“不不不。”郭大人忙擺手,“謝掌櫃,我便直言了,我年輕時曾在鄴州有一段露水姻緣,因而有個兒子本在鄴州鐵場做活。”
“那鐵場管轄的礦脈被蓄意炸毀了一半,有人誣陷是我兒所為,使他白白獲罪入獄。佘半仙這一卦,算出你便是能助我兒翻案的貴人。”
忽然得知這一知州府的後宅秘辛,謝辛辛不免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