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辛辛衝了出去捂住他的嘴:“噓!低聲些!”
幾天未見,鄭瑾瑜還是這沒出息的樣子。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衝淡了方才被驚起的兩頭三緒,謝辛辛忽然釋懷,拉他起來笑道:
“你哭什麼啊?彆一驚一乍的。再說了,咱們倆,再加一個陸清和,經曆了這麼多事,難道咱們不是好朋友麼。陸清和得是我們這頭的才對呀。”
她不自覺將鄭瑾瑜這個告狀的始作俑者也劃入“我們”二字中,未察覺有什麼不妥。
陸公子和我們是好朋友嗎?鄭瑾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覺得應該算是了吧。儘管這一點,謝辛辛隻是為安慰他、信口扯的閒篇。
她自己並不這麼想。
在她心中,陸清和應是個大尾巴狐狸,蔫壞蔫壞的,不僅難以讓他中計上套,還要提防他平日裡作勢唬詐。
仿佛那雙細長的眸子一垂,就有千萬心思,像春風中的柳條一般生發出來,隨便折哪一枝都能將她纏得勞心勞神。
鄭瑾瑜不知她的念頭,隻是咬牙抹淚:“我不是為你哭,我是為我自己哭。來到姑姑家,有了對比,才知道我娘、還有你們,對我有多好。”
見她不信,鄭瑾瑜把笤帚往旁邊一攮,拉著她去看院子裡一大一小兩個書案。
“前腳剛踏進孟府的門,後腳我就被按在這兒了。姑姑說要讓姑父教我念書,姑父還真從早到晚地就坐在我前頭盯著我。”
他頗為委屈,“都不說去賭坊了,我現在的愛好就是想捉個豆娘,這也不許,一直讓學到酉時,吃了飯才放我自由活動。”
謝辛辛掐指一算,才酉時,那時玉春樓才到忙活起來的時候呢。
但她嘴上仍是說,“你想開些,這不還是留了兩個時辰給你。”
鄭瑾瑜抗議道:“讀了一天書了,回去隻想睡覺!哪兒有玩的心思!”
“昨日姑姑卯時就叫我起來晨掃,辰時便要開始寫字看書,今兒還是過節我才得了一天假。”
謝辛辛心中卻驚歎,這孟夫人,竟是真心想將他培養成材?
因而看向鄭瑾瑜的目光也敬畏了幾分,不由得幻想起多年後他穿著陸清和身上這套白羅大袖,衣冠楚楚,假模假式的模樣。
不行,單是一想就要笑出聲來。
“你怎麼還齜牙樂呢?”鄭瑾瑜氣急,本就拽著她的袖子,非要指給她看自己受難的書桌,這會更是連帶著她肩披的黃綃披帛也揉在手裡。
謝辛辛從不吃虧,打了他這隻手,用一隻手敲他腦袋:“就應該讓孟夫人搓一搓你的傻氣!”
拉扯間,秋風輕起,搖動了小院角落的芳樟樹,竟然正好吹起幾片樟葉子,小船似的晃晃蕩蕩,繞過爬滿了大葉子的藤架,晃到了他們倆的眼前。
兩人都抬起頭,似兩隻打架打了一半忘記繼續的小動物,懵然地看。
陸清和匆匆地出來找謝辛辛時,正巧撞見這一幕。
謝辛辛與他一道的時候,他聽旁人說起玉春樓背後的關竅,尚覺得有趣。
可謝辛辛走開後,鄭琢玉和孟安又三番兩次提起此事,他不知為何煩悶起來,不想回應。
哪怕他們的謀劃與當初的自己殊途同歸,即利用玉春樓的一個小竅口,撬出整個宣王府的陰暗勾當。
他頓下步子,緩緩停在藤架遠處。打鬨的二人俱沒有瞧見他。乘著風的芳樟葉子映在陸清和的眼底打旋兒,漸漸地沉落下來。
孟安追了出來,向陸清和深深地作了一揖。
方才鄭琢玉與他卯著勁向北瑛王府投誠,見他們越說越認真,陸清和卻聽得逐漸收起笑意,隱約帶了慍怒,說證據不足時,姑且讓玉春樓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