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延宇和唐卡在張誌遠的陪同下,到看守所看望劉國強和劉春。
又是狹窄的走廊,每過一道大鐵門,都會有兩個警察在一旁堅守著。
進入走廊之前,韓延宇站定在門口,望著走廊的“深不見底”,就像是一張巨大的口,想要將他吞沒,他覺得頭暈得難受,又想吐的感覺。
唐卡見狀,以為韓延宇忘了帶東西,低頭在自己的包裡檢查相關資料,翻找後,發現沒有遺漏:“韓檢,東西都帶齊了的,進去吧。”
張誌遠知道韓延宇此刻停在這裡的原因,他看著唐卡,笑著上前:“估計是有什麼事沒想明白,我跟他合作五年了,清楚得很,要不,我先帶你進去?”
唐卡疑惑:“哎?不是,我得跟著韓檢......”
張誌遠不給唐卡繼續說話的機會,直接拉著唐卡的胳膊走進去,一邊走,回頭看一眼韓延宇,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有些蒼白,腳下的帆布鞋想要挪動,但隻是向前蹭了兩下,便又回去了。
張誌遠假裝沒有看到韓延宇的動作,帶著唐卡直接進去:“我跟你說,這裡關著的,都是一些還沒有定罪的嫌疑人,一會兒問話的時候,你可得小心點,最後啊,讓你老大問,你彆插嘴。”
“看不起人是不是?沒人告訴過你,我爸以前就是檢察官,我媽是法官這件事嗎?”唐卡有些不服氣,已經跟著張誌遠走進去。
張誌遠和唐卡走過第一道鐵門,回頭看韓延宇依然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便小聲在守在鐵門邊的警察說了些什麼,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頭看韓延宇一眼。
韓延宇需要時間。
他閉上眼睛,額頭有些冒汗。
二十年了,他還是沒有扛過這心理障礙。
耳邊響起父母叫著姐姐名字的哭喊聲。
十歲的韓延宇就這樣呆呆地站著,隔著大人身體的縫隙,才能看到姐姐已經冰冷的身體。
一位中年檢察官一直站在韓延宇的身邊陪伴著他,他想起,那個檢察官對他說:“沒有了姐姐,你也要堅強地活下去,以後,照顧父母的事,隻能是你了。”
隨後,便是劇烈的撞車聲。
那天父親騎著三輪車,一家三口躺在血泊裡,母親在危險的時候,將韓延宇抱在懷中。
血水已然濕透了十歲韓延宇的眼睛,他看東西的視線,都變成了紅色。
他努力仰起頭,護著自己的母親已經一動不動,他想要抬頭看看那個從黑色轎車上下來的男人,可是,他怎麼都看不清楚,隻能看到那男人腳上的皮鞋擦得鋥亮,能看到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隻寬厚的金戒指,金戒指上,還鑲嵌著一顆菠菜綠的玉石,在黑暗的月光下,散發著刺目的光......
耳邊傳來被無限放大,帶著混響的聲音。
“韓檢?韓檢你還好嗎?韓檢?”
韓延宇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穿過了看守所的走廊,穿過了背後那一道一道的大鐵門,此刻,正站在與嫌疑人會麵的房間門口。
對麵,唐卡詫異地看著韓延宇的臉:“韓檢,你沒事吧?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
不等韓延宇說話,立在他身邊的張誌遠率先笑著開口,並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唐卡和韓延宇的中間:“他鐵打的,能有什麼事?”
“那你剛才還急著出去接.......”唐卡話沒說完,被張誌遠打斷。
“那個......”他乾咳一聲,對旁邊的獄警說道,“今天我們幾個過來,見兩個人,劉國強和劉春。”
說話間,他將手裡的單子遞給獄警。
獄警離開後,張誌遠才轉頭看向韓延宇,並將一張紙巾遞給韓延宇:“可以嗎?”
韓延宇笑笑,臉色也恢複了不少,他接過紙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謝謝。”
張誌遠沒有說話,引了韓延宇坐下。
站在一旁的唐卡看看韓延宇,又看看張誌遠,一副無奈模樣:“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當我不存在,在這裡打啞謎?這樣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韓延宇坐在凳子上,仰頭看著唐卡,對她伸出手:“你坐後麵,一會兒看著就行,把文件給我。”
唐卡撇撇嘴,但還是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低頭將已經背了一路的文件,交到韓延宇手中,推到靠牆的位置坐下,狠狠地瞪著韓延宇的背影:“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很明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得見。
韓延宇卻不生氣,隻是淺淺一笑。
張誌遠挑著眉毛:“你這個新助理脾氣也不算小。”
韓延宇偏一下頭,輕瞟一眼背後的唐卡。
對麵隔著鐵窗戶的隔間裡,門被打開,劉國強低著頭走出來,坐到凳子上,一語不發。
張誌遠看著韓延宇點點頭。
“劉國強,這幾天在裡麵有沒有人欺負你?”韓延宇問道。
劉國強似乎沒有想到,韓延宇率先問的話竟然是這句,猛地抬起頭,望著韓延宇小綿羊一般的笑容。
“放心,如果有人欺負你的話,就告訴叔叔,叔叔會幫你討要說法的。”韓延宇繼續說道。
劉國強眨巴著眼睛,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十四歲的他哭了:“謝謝你,韓檢察官,謝謝你,張警官。沒有.......沒有人欺負我。”
“那你臉上的傷......”韓延宇沒有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