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不遠處商場斑斕的燈光,想起中學的時候總在幻想高考完了,怎麼痛痛快快地玩,要逛商場,要去旅遊。然而真到了那刻,玩也沒什麼意思了。
她又想起高考那天,她從家裡出來,笑著揮手跟外婆說再見。那年她複習得不錯,三模超了重點線很多分,她誌氣滿滿,覺得去考試和平時上課沒什麼區彆。
可能是她太得意了,老天就偏偏不遂她的願。
她在院門口,撞上了霍涔家的保姆,那時候郭奶奶生病住院,高考前將近一個學期霍涔都是和保姆生活的。
保姆都快急哭了,說霍涔給她打電話說準考證找不到了。
他倆被分到了不同的考點,許聽寧在本校,霍涔的非常遠。
保姆說她在家找了沒有,她給霍涔爸媽打電話,也打不通,她急得六神無主才跑了出來,想著打車去霍家,看看有沒有人在。
許聽寧聽得眉心突突地跳,突然想到什麼,拉著保姆就往郭奶奶家跑。
準考證是她在霍涔床下的縫隙裡找到的,她的腳也是在那時候崴到的。
她齜牙咧嘴坐在考場上,想的全是他家的保姆好像有些遲鈍膽小,她到底有沒有把霍涔的準考證安全送到。
那是第一場語文,許聽寧最後沒能寫完作文。
她沒敢跟家裡人說,也沒敢去看醫生,就那樣堅持到考完試,後來那腳不爭氣地落下了後遺症,就像幾月前那樣,稍不爭氣就崴一下。
倒也無礙,就是有點疼。
後來高考完,那個保姆就走了,她隻知道準考證送到了,但具體什麼情況並不清楚。那時她和霍涔已經很久不說話了。
想著事的時候,有人走了過來。
“是你呀,許小姐!”
許聽寧回頭看到是那天的保安,笑了笑:“你好。”
“我說是誰一直坐在這呢,地上多涼啊,你怎麼不進去?”
看來她現在已經可以刷臉了。
許聽寧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說:“我沒什麼事,在這等霍涔就行,正好透透氣。”
“可是霍總好像不在呀。”保安遲疑道,“我記得霍總下午六點多就走了。”
“一個人嗎?”
保安頓了一下,說:“……那忘了。”
“怎麼了?”另一個保安走了過來。
“找霍總的。”
“哦,霍總早走了,你忘了,就跟那個大作家,你不還想要簽名呢,沒好意思開口。”這個保安沒見過許聽寧,顧自說著。
許聽寧用力掐著手心,點點頭,努力擠出笑,說:“好,那我先回去了。”
“她怎麼了?”
“不知道,我就感覺她在強顏歡笑……”
兩個保安嘀嘀咕咕。
許聽寧沒聽到,她沿著街道走,走了一段才想起來要打車回去。她拿出手機準備叫車,又覺得肚子不舒服,腰也很酸,幸好旁邊有家便利店。
她進去借用衛生間,不多時後,她盯著內褲上的血,臉色慘白,心跳都快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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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自己打車去的醫院,做了檢查,先兆流產。
醫生讓她躺在床上不要動,推了b超機過來,許聽寧一動不動看著屏幕,看著那小小的豌豆似的一點,默默流著眼淚。
“你彆哭,還沒有那麼嚴重,你的出血量並不大,胎兒指標也可以,胎心也有了。”醫生安慰著她,又說,“不過你這樣子必須立刻住院保胎,不住院是不行的。你丈夫呢,讓他去辦住院。”
許聽寧搖搖頭:“他沒來。”
“沒來?那誰送你來醫院的?”
“我自己來的。”許聽寧咬咬牙,“醫生,我自己可以。”
路上她嚇得直抖,已經給霍涔打過無數遍電話了,他沒接,也沒回過來。
她其實還可以聯係許鵲清的,但是許鵲清一個人住,大半夜打電話讓她到醫院,不知道會不會嚇到她。其他也沒合適的人,反正保胎的人是她,誰來也沒多大用。
許聽寧自己辦完了住院,才想起來沒有吃晚飯。
蛋糕已經塌了一邊,巧克力化在奶油裡,醜陋不堪。好在雞湯還有溫度,她一口氣喝完,發現忘記放鹽了。
她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到頭來卻什麼都沒做好。
電話是在淩晨響起的,許聽寧正打著點滴,望著天花板,她費力看著上麵“霍涔”兩個字,摸著肚皮自言自語。
“你爸爸給咱們打電話呢,你說接不接?”
當然不會有回應,但不知道為什麼,當看到B超上那小小的一團之後,許聽寧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了。
枕頭已經濕了,頭發也黏黏糊糊的,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