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知道心疼了, 早乾什麼去了。”醫生彎彎唇,沒再說任何,走了出去。在醫院, 來去是最平常的事,但新生總是最撫慰人心。
“霍涔。”許聽寧實在忍不住了,“你動到我氧氣管了,我上不來氣。”
說完身上的人頓了一瞬, 下一秒桎梏就沒了。
霍涔垂著手, 喉結艱難滾動, 隨即又上前, 一手扶著她的後腦, 一手扶著管子:“抬頭。”
他輕輕往她鼻腔裡送著管子, 同時抬眼看向儀器, 確定氧氣恢複通暢運轉,又看向她:“感覺怎麼樣?”
“好了。”
“能上來氣了嗎?”
“能了。”
她老實地回答, 插著管子也不敢亂動,仰著頭,不施粉黛的臉白皙, 臉頰微紅,有了點血色。
霍涔下意識捏了一下:“乖。”
說完,兩人都一愣, 許聽寧抿唇看著他,霍涔當然也知道以他倆現在的關係,這樣是挺不合適的。但更讓他不舒服的, 是分開的事實,他現在已經不是她的誰,連親昵的動作都不符合身份。
好在還可以有彆的借口接近。
“孩子還踢你嗎?”他問。
許聽寧搖了搖頭:“沒了……它一向很乖的。”
她本來想說她覺得應該是個乖乖的女孩, 但兩人又不是夫妻,講這些挺奇怪的。
尷尬的氣氛被一聲輕輕的噴嚏打破。
霍涔看著她捂嘴的樣子,問她:“你包裡是不是有毯子?”
“是。”
許聽寧伸手要自己拿,被霍涔搶先了一步打開包。
“我自己來吧。”
“你躺著彆動。”說完這句,霍涔自己也沒動。
許聽寧的包是他剛給拎上來的,分量不輕,但沒想到打開裡麵能有這麼多東西。他不知道怎麼形容,大概是背著它去荒島待一周應該沒有問題——裡麵竟然還有壓縮餅乾。
霍涔曾經在書上看到過,家裡東西很多的人,大部分是缺乏安全感。那許聽寧是有多缺乏?
他不想再想下去,掏出毯子,抖開給她蓋上,毯子卷起了一邊,他伸手去攤平,手無意碰到許聽寧的肚子,他喉結重重一滾,收回了手。
“你彆管我了。”許聽寧先開口,聲音低低又平靜,“我吸一會兒氧就好了,自己在這裡沒事,你就先回去吧。”
“不急。”
“你……沒工作嗎?”
以前結婚的時候,霍涔總是忙,現在離了,見麵的時間反倒比之前還多。
“有沒有不重要,我知道你想趕自己走,但我現在哪都不想去,就想看著你吸氧。”
霍涔現在的位置,隻要不是閉眼死了,就有一堆工作等著他,他能這樣安靜地待在醫院,那是因為他把手機關了。
許聽寧不知道霍涔這樣是不是為了把她哄去見奶奶,沉默幾秒,指著椅子:“那你坐下吧,等吸完了氧,我就可以走了。”
晚上吸氧室沒有彆的孕婦,一床一椅,一個垂眸咬唇,一個沉默無語。
許聽寧先忍不住:“霍涔,你彆看我了。”
霍涔低低歎氣:“你閉上眼睛,就看不到我看你。”
許聽寧心想這是什麼理論,但是霍涔從來不都是這樣,以前放學一起回家,他腿長步子大,她在後麵委屈地抱怨跟著他好累的時候,霍涔也是這麼說,你不跟就不累了。
他總是把她的自討苦吃,那麼坦然地說出來。
許聽寧現在不想自討苦吃了,索性真的閉上了眼睛,閉著閉著,竟睡著了。
醒來時氧氣已經輸完,管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拿掉,她都不知道。霍涔不在屋裡,她扯了扯嘴角,慢慢下了床。
也很深,走廊暗著,隻有護士站亮著光,霍涔站在那,正跟值班的護士說著什麼,餘光看到她回了頭,然後又跟護士說了一句,快步走了過來。
“醒了?”
許聽寧睡得有點迷糊:“嗯……我還以為你走了。”
“看你睡著沒叫你,還想睡的話可以明天再走,我剛已經和醫生溝通過了。”
霍涔攬著她的肩,許聽寧躲了躲:“霍涔……”
他手又放了下來。
“我還是回家吧,這裡睡著不舒服。”許聽寧知道如果她不回去,他也不會走。
還是霍涔開的車,家屬院的樓棟還是燈光昏暗,她在樓下跟霍涔擺手告彆,回頭還沒走幾步,聽到幾聲狗叫,聲音不小,嚇了她一跳,正緊張得四處張望,被人擁進了懷抱。
霍涔扶著她,許聽寧還在到處望:“霍涔,你剛聽到狗叫了嗎?這麼冷,怎麼還有狗啊?”
“野狗吧,不這樣抗凍活不下去。”霍涔左手把兜裡的播放器關了,“彆找了,野狗發瘋,一會兒咬你怎麼辦,先回家吧。”
許聽寧到底是害怕,小聲說:“你能把我送到家門口嗎?”
“能啊。”
“謝謝。”
她還是客氣,霍涔勾勾唇:“不客氣。”
他想得到的,總能得到,許聽寧還是傻,她睡著了那麼久,他有很多事可以做,開機處理工作,再讓人送來播放器,如果她再晚醒一會兒,他能從護士那把她的看診記錄都搞到。
聲控燈時亮時滅,霍涔一邊攬著她,一邊拎著她的包,到了家門口,也沒給她,從裡麵拿出鑰匙,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