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陸承便偶爾在金玉坊裡接些私活兒。
也多虧陸承承襲了陸紈的個高腿長,再加上那手嫻熟的賭技,許多外地賭客還真都被他給唬住了。
曹道梁說:“咱們去金玉坊,給你爹知道,要不要緊啊?”
陸家是標準的書香門第,祖上出過兩位閣老。雖然陸紈這支到了他這代,已經風光不再。但是陸紈本人夠出息,十六歲中秀才,二十四歲就考上了解元,一個多麼清風霽月的人物啊。
他們平常都隻是趁陸紈出遠門時才去金玉坊混,可從來沒有過在陸紈眼皮子底下去賭坊的經曆。
曹道梁多少有點為陸承擔心。
陸承的神色不耐起來,淡淡問:“去不去?”
眼見九哥要不高興,曹道梁馬上說:“去去!”
陸承已然仗著腿長的優勢,很快走遠,曹道梁隻好一路小跑跟上。
到了金玉坊,自然有人輕車熟路地引著他們到了一間包間裡。
金四錢正怡然自得地在這包廂中,和人玩骰盅。
見到陸承與曹道梁,金四錢往金絲楠木的雕花椅上懶散一靠,大喇喇地道:“九郎來了。”
金四錢將骰盅拋到陸承的手上,看陸承精準有力地接住,金四錢便笑問:“玩兩把?”
金四錢對麵的人立刻有眼色地起身讓座,奉承說:“九爺,請。”
陸承波瀾不驚地坐好,隨手拋了拋骰盅,漫不經心地問:“大當家想要什麼花式?”
“剛才我說手上是五個五齋,阿秀卻說他那裡是十個六飛,”金四錢道,“我認為不可能,不如九郎開了給我看看?”
骰盅被拋來拋去,裡頭的骰子點數自然會有變化。曹道梁剛想打抱不平,陸承卻無所謂地笑了笑,他把骰盅於手中輕巧一轉,淡淡道:“簡單。”
少年將骰盅輕輕放置在賭桌上,信手打開,隻見骰盅裡頭正是鮮紅的五個一模一樣的數字一。
金四錢不由拊掌大笑道:“九郎果然是少年出英才。”
陸承好幾年沒有當麵被人誇過是“少年英才”了。不想再次聽到,竟然是從金玉坊的大當家,這隻知吃喝嫖賭的金四錢口中。
他八風不動地笑了笑,目光卻暗含驕矜,冷冷淡淡地。
金四錢對少年一直存著好奇,也對他們陸家的父子關係隱約有些猜測——這堂堂陸家解元的公子,到底為什麼小小年紀就混跡賭坊,還一手手眼通天的賭術?
而且這兩年,少年在他手上賺的銀子足足可在西安府買幾處頂好的大宅子了,這些錢都去了哪裡?
自然,金四錢不會傻不愣登地直接問。
他於是旁敲側擊地笑說:“不是聽說今日是你爹娶親嘛,怎地九郎還有空到我這兒來?”
陸承麵無表情地說:“他娶親,跟我有什麼乾係。”
金四錢慢悠悠地說:“你當不當回事不要緊,可你爹是怎麼想的,你打聽過沒有?”
陸承聽他一副好像知曉了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的模樣,不由擰眉,卻見金四錢怡然自得地笑了笑,擺明在故意賣關子。
陸承這人出身簪纓世家,雖然流落賭坊,多少還是有些桀驁清高。
見金四錢不再講話,他也不主動問。
兩旁侍立的婢女乖巧上前,先是將桌子上散落的骰盅收走,後又有人陸續端上瓜果點心,以及用以煮茶的茶盞器具。
其中一個衣著有些暴露的侍女,大膽地趁剝葡萄的間隙,一手輕輕撩上了少年健碩的大腿。
陸承神色不變,單手毫不猶豫地將一盞滾燙的茶水潑到了她的衣裙上,他口吻冰涼:“怎麼伺候的?滾下去。”
婢女又是痛又是赧地福身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