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禹轉頭,見家俊睜著一雙眼睛,望著天花板,一臉沉思的模樣,想了想,問道:“怎麼?在想內鬼是誰?”
家俊翻過身,對上他的眼睛,輕笑了笑,點頭:“嗯,竟然有了內鬼,就得趕緊找出來,不然後患無窮。”
“周家班十幾個人,你再熟悉不過,你覺得會是誰?”
家俊搖搖頭:“我想不出來。”
宋禹輕笑:“你是想不出來,還是不願想?”
家俊沉默不語。
這些日子,宋禹已經看出來,他雖然在周家班和其他人交往不算太親密,但他內心對周家班是有歸屬管的,。
除了自己,周家班資曆最淺的豪仔,也入門三年多,更彆提其他人,都是十七八歲就進來,少則五六年,多則十來年。
家俊在周家班八年,兄弟們對他來說,是等同家人一樣的存在。
他不忍心,所以失去判斷。
宋禹思忖片刻:“家俊,你不忍心我忍心,這個內鬼我來找。”
家俊看向他,沉默片刻,點點頭。
其實真有內鬼,依著這班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夫性子,要查出來並不是難事。
底片每天會被帶走的事,隻有周成忠周家米家俊和自己知道,剩下的人都有嫌疑。
雖然很不願意,但也得排除周家洛,且不說在失火後,他是跟著周三爺一起來的,不存在作案時間,他畢竟是周成忠兒子,再坑爹也不至於做出這種事。
再排除一個豪仔,剩下十來個就都有嫌疑。
能做這種惡事,想來是因為缺錢。
周家班再沒落,暫時也還是不缺活乾,收入就算比不得鼎盛期,武師們的收入,也還是比普通人高很多,養家糊口不成問題。
那缺的錢,就一定不是養家糊口的錢。
以宋禹對周家班十幾個兄弟的了解,吃喝嫖賭多少都沾點,但還真沒有賭鬼,都是小賭怡情罷了。況且最近拍戲幾近閉關,誰還有閒情逸致去賭錢?因為欠賭債來乾這事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翌日,在片場拍完自己最後一個鏡頭的宋禹,坐在旁邊看武師們拍一場群戲,一邊打量著眾人的狀態,一邊在心中盤算著。
因為昨晚發生了這種事,劇組氣氛很壓抑,拍完間隙,大家都在旁邊老實待著,沒了平日的喧雜吵鬨。
宋禹絞儘腦汁,也沒看出誰嫌疑最大。
畢竟也都是老江湖,能乾出這事的,大概也有點隱藏的本事。
“哢!”最後一條拍完,周成忠拿著喇叭,“今天就拍到這裡,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阿秋走上來問道:“三爺,膠片被毀了,接下來要怎麼辦?隻有幾天了,重拍來得及嗎?”
周成忠沉著臉擺擺手,隨口道:“我去試試跟二少再爭取多點時間。”
阿秋舒了口氣:“那就好。”說著咬牙切齒道,“要是查出有內鬼,我第一個饒不了。”
周成忠閉眼悵然歎息一聲,隻搖搖頭沒說話。
短短半個多月,原本矍鑠的老武行,仿佛一下老了十幾歲。
宋禹談不上多喜歡周成忠,畢竟是新時代來的人,對這種傳統做派的武行班主,很難認同。
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除了教子無方外,確實是電影和武行中,值得尊敬的前輩。
而自己剛入行不久,就在《火燒紅蓮寺》演上露臉的角色,也是周三爺的賞識。是對方為自己打開了電影之路最重要的第一步。
他很感激對方。
何況他是家俊義父,哪怕隻是這個原因,他也希望對方能長命百歲。
但以現在周成忠和周家班的狀況,隻怕這個願望實現起來很難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間,周家米走過來拍拍手,高聲道:“死氣沉沉一整天了,我們周家班還沒解散呢,都給我打起精神,今晚好好放鬆一下,我請大家去唱卡拉OK。”
夜晚九點,油尖旺的一間卡拉OK,周家班一群武師唱歌喝酒,氣氛正酣,讓眾人將近日的不愉快暫時拋之腦後。
而在在這種放鬆的狀態下,要看出一個人有問題,對於善於觀察表情的宋禹,就簡單多了。
隻是這個觀察,讓他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判斷。
“冬哥,你要不要唱?一晚上一首都沒唱呢。”文仔換上一個伴唱帶,將話筒遞給阿冬。
阿冬正要接過,腰間呼機忽然響起,他拿起看了眼,道:“你唱吧,我去回個電話。”
說罷,起身走了出去。
香江的初冬夜晚,也有了點涼意。
阿冬走到街邊的共用電話亭,揉揉麵頰,讓自己清醒幾分,然後推開門走進去,拿起電話投入硬幣,撥了一個號碼。
聽到對麵傳來的聲音,他心裡一提,忙不迭道:“你不要怕,我馬上過來。”
掛上電話,匆匆走出來攔下一輛計程車。
宋禹前方的車子,轉頭對身旁的家俊道:“如果真的是阿冬?你要怎麼辦?”
家俊沉著臉道:“等確定了再說。”
彆說是他,就是宋禹也很難相信這個內鬼是阿冬。
阿冬阿秋兩兄弟,進周家班已經十年,比家俊還早兩年,雖然不是周成忠親傳弟子,卻也是最器重的兩名武師,參演過幾十部戲,不僅做替身龍套,也演過不少露臉的配角,是電影迷眼中很熟悉的麵孔,在周家班收入自然也算高的。
如果真是他,簡直是對本就走入末路的周家班沉重一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