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霞不說話,隻哭得更大聲。
一幫武夫見此情形,都是傻了眼,又不敢上手亂動。
見到宋禹不緊不慢下來,周家米忍不住斥責道:“阿禹!你剛剛下手太狠了,十幾米高,要是沒準備好,那是會鬨出大事的!”
宋禹看著哭得稀裡嘩啦的梅落霞,想到這是今後闖入好萊塢的女打星,不由得有些想笑。
他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淡聲道:“米哥,我是堅信阿霞沒問題才出的手。”頓了下,又問,“阿霞,你沒事吧?”
梅落霞抹了把眼淚鼻涕,抬頭看向他:“多謝你阿禹!”
周圍眾人尤其是周家米,簡直是一頭霧水,被這麼推下來,不僅不怪宋禹,還道謝?
摔傻了吧?
隻有家俊默默看了眼宋禹,輕輕勾了下嘴角。
梅落霞站起身,又對宋禹鄭重其事鞠了躬,將臉上擦乾淨,轉過身對周家米道:“導演,再來一次吧!”
周家米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你沒問題?”
“嗯。”
“行,那你去吹頭發換衣服,我們再來一條。”
梅落霞跟著工作人員去換衣服。
宋禹坐下來小憩。
周家米看他一眼,忍不住道:“阿禹啊阿禹,沒想到你不僅對自己狠,對彆人也這麼狠!我算是小看你了。”
宋禹但笑不語,倒是一旁的家俊接了話:“米哥,你就彆說阿禹了,你從前做武指,哪個武師沒被你從高處推過!”
周家米反駁:“那能一樣嗎?我推的是男人。”
宋禹笑說:“要做武師做動作演員,就不能有男人女人之分。”說著看向家俊,“你不是在準備女主係列的片子,想捧新人麼?這不就來了?”
家俊微微一愣,輕笑道:“你怎知我有這個想法?”
準備女主係列的片子,一直在他計劃中,但畢竟不算大眾,就隻打算做小成本試水,公司也正好趁此機會捧自己的新人。
但一直沒遇到合適的人選。
說罷,他又正色道:“等她拍完下條看效果吧?我們需要一個真正的女打星!”
話雖這麼說,但明顯已經有了打算。
宋禹笑著點點頭,心道這家夥還真是是有眼光。
再次出現在樓頂的梅落霞,與之前那個不自信,兩股戰戰臉色蒼白的替身,明顯有了很大不同。
她目光如炬,神情堅定,看著宋禹,深呼吸一口氣,一字一句認道:“男人在這行能做的我也能做!”
宋禹笑著點頭:“阿霞,你會在這行走下去的!”
梅落霞笑著用力點頭。
樓下周家米拿著喇叭讓人準備,樓上兩人站好位。
這一次,梅落霞沒有遲疑。
當周家米一聲“A”落音,宋禹朝她伸手時,她順勢往後踉蹌幾步。
跟之前一樣,這回她依舊是被人推下去的姿勢,背朝後,手腳在空中掙紮。
但宋禹卻很清楚,這是在表演。
一場近乎於完美的表演。
砰的一聲巨響。
女人身影墜落池中。
周家米的一聲“哢”也隨之響起。
梅落霞從水池中冒出來,朝猶站在樓頂的宋禹,笑著揮手。
十幾分鐘後,梅落霞換回衣服,頂著吹得半乾的頭發,來導演這邊領酬勞。
“導演,有工開隨時叫我!”
周家米對她挺滿意,笑眯眯點點頭:“嗯,冇問題!”
家俊走過來,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女人:“阿霞,下禮拜去利金試新戲。”
梅落霞知道他是利金的老板,看了眼名片,驚喜地點點頭:“是要做誰的替身嗎?”
家俊道:“不是替身,是主角。”
“啊?”梅落霞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家俊道:“利金在籌備一部女警察係列電影,正在尋找身手好的新人。”頓了下,又補充一句,“試戲的人很多,行不行還要看你本事!”
梅落霞從怔忡中回神,忙不迭點頭,大喜過望道:“我會好好準備的!”
“嗯,收工吧!”
與剛來時滿臉的局促不同,此時的梅落霞渾身充滿朝氣,她笑著朝眾人擺擺手,又鄭重其事對走過來的宋禹道:“阿禹,多謝!”
宋禹笑著搖搖頭:“祝你下禮拜試戲順利!”
梅落霞點點頭,轉身腳步輕盈地走了。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是香江未來最知名的打女。她隻是想讓從小到大練功流的血淚不被浪費,隻是想繼續追尋自己的夢。
她才二十四歲,人生不該寄托在男人身上。
梅落霞走到路邊,一輛黑色的雪佛蘭在她身旁停下。
一個樣貌平平的男人,從車上走下來,手捧一束紅玫瑰,攬住她的去路:“阿霞,我錯啦,我跟那女人已經分手,我媽咪答應給我們辦一場盛大婚禮。”說著,又拿出一枚鑽石戒指遞到她麵前,“這是你之前想要的鑽戒,我給你買來了!”
梅落霞冷笑一聲,奪過花狠狠丟在地上,然後毫不留情一拳砸在對方腹部,吼道:“滾!”然後在男人捂著腹部吃痛的表情中,再次揚起拳頭,“以後彆讓我再見到你,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當她剛剛從十幾米高空跳下那一刻,之前的背叛和情傷,忽然就消失殆儘。
她徹底意識到,自己不屬於廚房和灶台,片場才是她最終的歸屬地。
此時的她,心中全被下禮拜的試戲占據,眼前這相處兩年多的男人,已經完全不重要,隻恨不得一腳將人踢去太平洋。
男人看著她的拳頭,嚇得瑟縮了下,彎著腰齜牙咧嘴鑽回了車子,絕塵而去。
上方正與家俊並肩慢悠悠下來的宋禹,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笑著低聲道:“看吧,愛情多沒意思,隻有事業才會讓人充滿生命力!”
家俊轉頭看他一眼,神色複雜。
宋禹渾然不覺,還伸手搭在他肩膀,笑盈盈問道:“你說是不是,家俊?”
家俊對上他漂亮的黑眸,喉嚨滑動了下,輕咳一聲道:“不是!”頓了下,又補充一句,“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第一一六章
雖然宋禹這話是開玩笑, 但也並不是隨口說說。
比起《英雄本色》,大量打鬥戲的《警察故事》,不僅是對他, 對整個劇組的難度也更高。
周家米第一次當導演, 難免吹毛求疵,尤其是在他擅長的動作戲, 幾乎是把武師們往死裡用。
拍到最後的重頭戲——商場打鬥, 光是玻璃都撞壞了幾十扇。雖然拍戲的玻璃都是道具玻璃,但仍舊能傷人,更彆提摔來撞去, 好幾個武師都不同程度受傷。
而由於租用的正常營業商場, 他們晚上拍攝後,還得給對方複原, 一連熬了三個晚上, 終於拍到宋禹最後一場重頭動作戲。
這場戲,宋禹打算百分百複製原作——從商場七層沿著鋼管往下跳, 穿過密密麻麻的彩燈,一路火花帶閃電,砸碎玻璃, 落在地上。
成龍靠著這驚天一跳封神。
他既然選擇翻拍這部戲,自然要還原這個名場麵。
隻是這一跳有三重危險:一是高度,七層高空,一旦沒抓住鋼管,直接摔下來,後果不堪設想;二是帶電的彩燈, 有觸電危險;三是砸破的玻璃太多,哪怕都是道具用的糖化玻璃, 但極速降落,也難免不被劃傷。
因為時間有限,道具複雜,這一跳還必須一次就成功。
“阿禹,你確定要自己跳?我看還是找個替身吧。萬一受傷,你後續工作就得受影響。”周家米在準備拍攝時,到底還是沒忍住,再次勸說他放棄。
他指導過太多動作戲,但這麼危險的還是第一次。
若是尋常武師也就算了,但宋禹現在是他們這麼多人的主心骨,公司還得靠他賺錢,萬一受傷,躺在醫院幾個月,那損失就太大了。
而且他也有點私心,相處這麼久,對他來說,宋禹跟親弟弟一樣,對於弟弟總還是更疼愛一些。
正在做著準備活動的宋禹,一邊伸展四肢,一邊深呼吸了口氣,道:“米哥,誰的命都是命,我的命也不比其他兄弟金貴。這原本就是我的戲,我一個武師出身的動作演員,肯定要親身上陣。”說話間,餘光瞥到走過來的高大青年,又輕笑道,“你要是擔心我受傷影響工作,那完全是多慮了,家俊現在手中正在準備好幾部片子,到時候兄弟們不怕沒工開。”
周家米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沉著臉走過來的家俊,皺著眉道:“家俊,要不然你讓阿禹再考慮考慮?”
家俊在宋禹身旁站定,神色嚴肅地看向他——當然,他表情一貫都是嚴肅的,隻是現下似乎更明顯。
宋禹見他半晌不說話,眨眨眼睛,笑道:“你不會也要勸說我彆跳吧?”
這場戲設計好後,不僅是周家米,其他武師都勸說過,讓他彆自己跳。阿勇還自薦做這場戲替身。
唯獨平日裡最關心他的家俊,沒有提出過任何異議。
他也不知自己此時是希望對方勸說自己彆跳,還是支持自己跳?
空氣靜默半晌,家俊終於淡聲開口:“你跳的時候要果斷,降落速度越快越安全。”
宋禹先是微微一怔,繼而愉悅地笑開。
沒錯,家俊向來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不會把關心用在自己不需要的地方。
而這也是他們能並肩走到現在的最大原因。
他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嗯,明白!”
周家米麵露驚訝:“家俊……”
家俊道:“米哥,準備吧,一遍過!”
周家米見沒有回旋餘地,重重歎了口氣,點頭道:“行,那我們就好好拍,爭取拍出阿禹的驚天一跳。”
宋禹表麵輕鬆,其實心裡慌得一批。
七層高,一路火花帶閃電,他雖然身手好,但這一跳靠得還真不是身手。
靠得是膽量和經驗,以及一點運氣。
比起之前黑夜跳海,挑戰更大。畢竟要是觸電,可不是鬨著玩的。
而他的經驗,也實在還算不上豐富。
為了不給其他人增加壓力,宋禹暗暗舒了口氣,故作輕鬆笑道:“放心吧,沒問題的。”
家俊點點頭,默默看了看他,轉身坐電梯下樓。
來到樓下,家俊抬頭看向上方正在準備的人。
七層高的距離,那道身影看起來比平日他熟悉的要小隻很多。他十二歲就進了周家班,見過太多拍動作戲的場麵,很清楚今天這場戲的難度和危險。
他知道宋禹當初做武師,拍過最危險的戲,就是夜晚從十幾米跳入海中,他知道那有多危險,但未曾親眼見識,所以並未有什麼感覺。
可眼下,他是要親眼看他從七樓跳下,穿過帶電的彩燈,砸碎玻璃。
也許還會親眼看到他受傷。
而自己之所以沒有勸說對方放棄,是因為知道對方對這場戲的看重,他要在動作演員這條路走下去,就必須親身上陣證明自己。
他認識的宋禹,也從不是一個膽怯退縮的人。
他望著上方那道身影,垂落在身側的拳頭,不由自主握緊。
正在樓上準備的宋禹,低頭看了眼下方密密麻麻的工作人員,又環顧了幾個機位,暗暗深呼吸一口氣。
下方周家米的喇叭聲傳來:“各單位準備!”
宋禹對他打了個“OK”的手勢,目光從家俊身上掃過,對方正抬頭看著他,雖然相隔甚遠,但宋禹也能看到對方那關切的眼神。
他也不管家俊能不能看清自己,還是朝他笑了笑,然後斂了笑容,好整以暇看向對麵的鋼管。
沒有練習,沒有排演,隻有一次機會。
“跳的時候要果斷,降落速度越快越安全!”家俊剛剛的交代,在他腦海中響起。
“A!”
周家米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宋禹猛得躍過欄杆,抓住鋼管纏住,重重朝下方急速墜落。
彩燈劈裡啪啦的電光聲響起,玻璃砰砰碎裂。
一路火花閃電,玻璃四濺。
宋禹隻覺得渾身都疼,腦子一片空白,也不知是被玻璃砸中,還是因為電擊。
整個人仿佛靈魂出竅,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甚至忘了自己是誰。
是一種瀕死的快感。
樓下眾人震驚地望著這一幕,那劈裡啪啦的電火花和碎開的玻璃,像是在商場點燃了一場絢爛煙花。
驚險刺激,驚心動魄,美感十足!
周家米睜大眼睛,這場麵完全超出他預料,他渾身激動地直顫抖。
比起被場麵震驚的眾人,唯獨家俊隻在意從鋼管墜落的那道身影。
彩燈的電火花,可能會讓宋禹觸電。
碎裂的玻璃,可能會紮傷宋禹的身體。
拍攝的效果,對他來說,比不上宋禹的一根毫毛。
砰的一聲,宋禹落在下方的氣球。
“哢!”周家米嗓子都差點激動地破音。
所有人都朝宋禹跑去,家俊自然因為身高腿長跑在最前頭。
此時的宋禹雙目緊闔躺在氣球中,一動不動。
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一道旁白般的機械嗓音響起。
“你想要回來嗎?”
“還是繼續在這個世界挑戰?”
曾經養尊處優順風順水,一切來的太容易,便覺人生毫無挑戰,如今處處都是挑戰,卻免不了受苦受累。
若是再早一點,他也許會毫不猶豫選擇回去。
但走到現在,他早已融入這個世界,對未來也越來越期許。
更重要是,在這裡,有跟他一起並肩作戰的人。
家俊伸手探了探宋禹鼻息,又趴在對方胸口聽了下心跳,表情驀地一僵,迅速伸手壓在他胸口,開始心肺複蘇。
“阿禹!快醒醒!”他一邊專業地按壓對方胸口一邊出聲喚道。
周家米看到這場景,差點嚇傻,趕緊道:“快叫救護車!”
家俊望著宋禹微微擦傷的蒼白俊臉,按壓胸口片刻後,又身手打開對方嘴巴清理異物,抬起對方下頦讓頭往後仰,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掰開嘴巴。
然後深呼吸一口氣,俯下臉,對準宋禹的嘴,將氣體渡過去。
他一心救人,是標準的人工呼吸,完全沒半點旖旎心思。
倒是正在被夢魘糾纏,半晌沒脫身的宋禹,忽然感覺到好像有人在親自己嘴巴。
不僅嘴巴被人包裹住,還往裡吹氣!
讓他渾身燥熱難耐。
“我不回去!”他在夢裡大聲回道。
然後猛得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近在遲尺的一雙灰眸。
此時家俊正含著他的唇,往他口中渡氣,驀地看到那雙緊闔的雙眼睜開,一時怔住,不由自主停下動作,隻是嘴巴卻忘了離開。
兩人仍舊是一個嘴對嘴的姿勢。
還是一旁的周家米驚呼出聲:“醒了!阿禹醒了!”
家俊這才反應過來,慌忙鬆開宋禹的臉,直起身,又下意識抬手抹了抹嘴唇,悶聲問:“你醒了?”
宋禹看著對方動作,輕咳一聲,齜牙咧嘴要坐起來,家俊趕緊上前去扶,讓他靠在自己結實的臂彎,擔憂問道:“你怎麼樣?”
宋禹隻覺得渾身疼,也不知到底哪裡受傷,但根據經驗,應該也沒什麼大事,於是搖搖頭,隨口問道:“我剛剛昏過去了?”
家俊點頭,望著臂彎裡的人,心有餘悸回道:“嗯,心跳都停了。”
宋禹微微一怔,他預計到自己會受傷,但沒想到這麼嚴重。
周家米見人緩過來,抹著額頭的冷汗,重重舒了口氣,道:“你都不知道你剛剛多嚇人,幸好家俊就會急救!”
宋禹摸了摸微微發疼的胸口,應該是剛剛被心肺複蘇按壓的。又看了眼家俊那張微微泛紅的唇,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
剛剛夢裡被人親嘴,原來是家俊給自己人工呼吸。
他勉強一笑,道:“多謝了家俊。”
麻蛋,自己和家俊的初吻就這麼沒了!
家俊望著他已然恢複血色的唇,喉嚨不由自主滑動了下,旖旎心思終於後知後覺冒出來。
那唇的味道好像……相當不錯。
第一一七章
周家米咋呼呼打斷兩人之間這點微妙:“阿禹, 收工吧,你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
宋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站起身:“米哥彆!我們得連戲, 不然明天再拍, 現場狀況和我的樣子,都很難跟現在一樣, 我們得今晚一口氣拍完。”
“可你……”周家米驚訝道。
宋禹擺擺手:“我沒事。”
家俊這回終於也出聲反對:“既然最重要的一場已經拍好, 後麵的戲也沒必要這麼吹毛求疵,等你休養好了再繼續。”
周家米忙不迭附和:“對對對,阿禹你不用急。”
宋禹笑著看了看家俊, 道:“拍戲細節很重要, 既然我最難的一場都拍好了,那就一鼓作氣拍完, 以免到時候細節不對。”
家俊望著他, 到底還是點頭:“行,你們繼續吧。”
周家米見宋禹執意要繼續, 雖然擔心,但對他這種敬業態度深以為然,招呼眾人準備繼續拍攝。
旁邊工作人員, 終於像是回過神來一般,不約而同對宋禹鼓起掌來。
這雷鳴般的掌聲,倒是讓宋禹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抬頭看了眼空中一片殘跡,心有餘悸地深呼吸了口氣。
隻有自己親身體會,才知道當年那些前輩們的不易。
好在,他也做到了。
其實身體狀況還不是太好, 但也正符合戲中狀態。
拍完最後一場,已經淩晨三點。
宋禹徹底沒了力氣, 一坐上車就歪倒在椅背,半睡半昏人事不知。
再睜眼,看到的是滿眼白花花的牆,以及一張再熟悉不過的冷冽俊臉。
家俊淡聲道:“醒了?”
宋禹想要抬手去揉額角,被對方忽然伸出的手按住腕子。
“彆動,還吊著水。”
宋禹眨眨眼睛,這才確定自己躺在病床上,他有些懵然道:“我住院了?”
家俊點頭:“嗯,昨晚收工直接把你拉來醫院,醫生說你得在醫院觀察兩天。”
宋禹試圖坐起來:“我沒受傷吧?”
“彆動!”家俊皺眉輕喝一聲。
宋禹趕緊乖乖躺好。
家俊起身走到床尾,一邊將床搖上來一邊道:“沒什麼大問題,不過觸電加撞擊,也得再觀察兩天才行。”
“行吧。”宋禹認命道,在身體隨著床豎起來時,才感覺到渾身上下似乎哪裡都疼,忍不住齜牙咧嘴**出聲。
家俊撩起眼皮看他:“知道疼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逞強?”
宋禹對上他的目光,不以為然地輕笑道:“我這叫敬業,不叫逞強。”
家俊調整好床,架好小桌板,走到床頭邊坐下,將床頭的保溫杯打開,遞給他:“先喝點水,再吃東西。”
宋禹接過水杯,瞥了眼牆上掛鐘,竟然已經下午六點,他這一覺睡了足足十幾個小時,不由驚訝:“我睡了這麼久?”
家俊道:“嗯,還覺得自己沒事兒嗎?”
宋禹笑:“睡得久無非是太累。”
家俊無奈地搖搖頭,拿起床頭櫃上的保溫桶,將裡麵的小隔層,在桌板上一一擺開:“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宋禹笑道:“還是真是餓了。”說著隨口問,“你吃了嗎?”
家俊道:“嗯,吃過了。”
宋禹拿起勺子喝了口湯,想到什麼似的,抬眼看了眼對方,看到對方眼周微微的青色,道:“你不會一直沒睡吧?”
“眯了一陣。”
宋禹看著好整以暇坐在旁邊的人,好笑道:“我好手好腳沒問題的,你趕緊睡一覺吧。”
家俊道:“等你吃完我再睡。”
宋禹笑著搖搖頭,沒再堅持。
他慢條斯理吃著飯,家俊便坐在旁邊默默看著。
原本家俊隻是單純監督病號吃飯,但目光卻忍不住一直盯著那張翕張的嘴唇。
也許是熱湯的緣故,沒多久,原本蒼白的唇,便漸漸變得紅潤,有了些血色。
“怎麼了?”宋禹覺察他的目光,抬頭看向他。
家俊欲蓋彌彰地指了指他嘴巴:“沾到湯汁了。”
“哦。”宋禹轉身要去床頭櫃拿紙巾,家俊已經先他一步,從紙盒裡抽出一張紙,伸到他嘴邊,小心翼翼替他擦了擦。
宋禹隻覺得心裡癢癢的,看著他輕笑道:“謝謝。”
家俊望著他,不由自主舔了舔唇,又好整以暇坐回椅子,默默凝望了片刻對方,嚅囁開口:“阿禹……”
“嗯?”宋禹撩起眼皮看他。
家俊道:“之前我們打賭票房我贏了,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你不能拒絕,還算數吧?”
“當然!”宋禹挑眉一笑,“怎麼?你想到讓我做什麼了?我可是一直在等呢。”
家俊點頭:“嗯,想到了。”
宋禹有些興奮道:“你說。”
家俊盯著他帶著一點水光,微微翕張的唇,猶疑片刻,道:“等你出院電影正式殺青,我就告訴你。”
宋禹笑:“好啊,那我等著。”頓了下,又補充一句,“你可要想好,機會就這一次,不要浪費了。”
家俊道:“我自然不會浪費。”
宋禹望著他,忽然勾唇露出一抹壞笑:“最好越過分越好。”
家俊眉頭微微蹙起,總覺得他這話不大對勁。
吃飽喝足後,宋禹剛下床活動身體,病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進來!”
來人正是許久未見的李大公子。
李雲瀚抱著一束康乃馨,笑盈盈走進屋:“阿禹你沒事吧?我聽說你從商場七樓跳下受咗傷,嚇得趕緊來看看。”
邊說邊走到宋禹跟前,將手中花束放在床頭櫃,然後上下打量他一眼,確定對方好手好腳踩鬆了口氣。
宋禹笑:“沒那麼誇張,就是順著鋼管滑下去。”
李雲瀚瞪眼道:“七層呢!聽說還有通著電的彩燈,你不要命啦?”說著又看向家俊,板著臉數落,“家俊,你是電影製片人,怎麼能允許阿禹做這種危險動作?”
家俊和李雲瀚一向是兩看相厭的,若是從前,家俊必然會冷言反詰,但今日卻什麼都沒說,隻淡聲道:“嗯,下回會注意的。”
宋禹狐疑地看向他。
連李雲瀚都微微一怔,然後訕訕摸摸鼻子,轉而道:“阿禹,你當真沒事?”
“嗯,真沒事,就是以防萬一在醫院觀察兩天。”
李雲瀚舒了口氣道:“那就好,你都不知我剛聽到這個消息多擔心。對了……”他想到什麼似的,道,“今年金像獎馬上要開始評選,我覺得《英雄本色》有很大機會,不過這個獎畢竟不是觀眾投票,嘉運去年也有幾部熱片,你們要是想獲獎,最好提前活動一下。”
宋禹聞言,不由得蹙起眉頭。
金像獎不是觀眾投票,而是由電影人媒體人組成的金像獎選民投票選出入圍電影,再在入圍電影中選出獲獎名單。
這些選民不過幾十人,都是行業活躍者,一部電影或者演員能不能獲獎,除了電影和演技過關,很多時候離不開業內“人緣”和“眼緣”二字。
簡單來說,這個獎雖然在港片黃金時代含金量相當之高,但也確實水很深,人為操控的空間並不小。
好在這是每年電影界的盛事,受到全香江乃至整個華人兩岸三地文化界和影迷的關注,這就注定了人為的因素有限。
但隻要還能“人為”,任何結果都有可能。
縱觀曆年獲獎名單,爆冷也不是一回兩回。
作為年度票房冠軍,開埠以來票房最高的電影,《英雄本色》在他那個世界裡,是毫無懸念的金像獎最佳影片,發哥甚至以小馬哥這個男三號獲得最佳男主角。
但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事。而且發哥在成為小馬哥之前,雖然是票房毒藥,卻也早已是風靡一時的《上海灘》許文強。有沒有人緣不好說,眼緣是一定有的。
如今他麵臨的情況完全不同。
自己除了《香江往事》這部戲能稱之為代表作,再無值得一提的作品。而《香江往事》的陸文北一角和許文強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至於人緣眼緣,隻怕都還不夠。
宋禹看向家俊,對方眉頭微蹙,顯然是在沉思中。
李雲瀚見兩人沒說話,又道:“不出意外的話,按著之前《英雄本色》上映時,各大媒體盛讚的場景,今年的最佳影片問題不大,就是最佳男主不好說。”
家俊道:“嗯,多謝李公子提醒我們。”
李雲瀚擺擺手:“這可是我投資的電影,能獲獎我自然高興。”說著又抬手看了眼腕表道,“阿禹沒事我就放心了,我晚上還有個飯局,就先走了,家俊你好好照顧阿禹。”
家俊點頭:“不勞李公子費心。”
李雲瀚噎了下,擺擺手走了。
宋禹稍稍活動了下四肢,看了眼一臉沉思的家俊,道:“《香江往事》和《英雄本色》應該都能提名,按常理來說最佳影片就是《英雄本色》。”
家俊看向他:“那最佳男主角呢?”
宋禹聳聳肩:“我這個男三號太搶戲,正哥最佳男主應該沒戲。”
“我是說你。”
“我?你是說《香江往事》還是阿Mark?”
家俊道:“哪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要最佳男主角?”
宋禹不甚在意地聳聳肩:“無所謂啦,祖哥說得對,我們還年輕,冒頭太快不是好事,能不能拿最佳男主我不在意。不過……”他頓了頓,正色道,“我們要保住《英雄本色》的最佳影片。”
這是這部片子該得的。
家俊看了看他,淡聲道:“嗯。”默了片刻,又想到什麼似的,輕笑說,“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你做的那件事,等金像獎結束再告訴你。”
宋禹不明所以,挑眉看向他的眼睛:“為何?”
家俊道:“因為拿了獎你的心情肯定很好,我提再過分的要求,你應該都不會拒絕。”
“那萬一沒拿獎呢?”
家俊道:“不會的。”頓了下,又說,“畢竟我不會浪費這個機會。”
第一一八章
宋禹對今年的金像獎一事, 沒太放在心上,隻期望《英雄本色》能順利拿到最佳影片。至於最佳男主,他一暫時還不急, 畢竟自己才二十歲, 有“先機”在,能拍的好片子太多, 遲早也會獲獎。
所以他就沒去關心, 全交給家俊跟進。
在醫院待了兩日,確定沒受什麼內傷,他歡歡喜喜出了院, 《警察故事》也順利殺青。
這部戲拍得太辛苦, 下一部主角戲他還沒想好拍哪一部,家俊先安排了《英雄本色2》, 他戲份不多, 算是趁機休息一陣,再好好準備下部。
相比他的閒, 家俊就忙得太多,同時準備好幾部新片,還要跟進金像獎事宜。
入圍名單已經在《電影雙周刊》新一期公布, 將近四十部電影入圍,角逐十幾項獎,一半來自嘉運。
不過,《香江往事》和《英雄本色》也都順利入圍幾項大獎,除了最佳影片,《香江往事》還入圍最佳導演和編劇, 《英雄本色》則是裴正和宋禹兩人同時入圍最佳男主。
宋禹一個新人,兩部電影入圍, 還都是熱門,不管能不能獲獎,都理所當然成為今年金像獎最受關注的演員。
香江賭風泛濫,雖然賭場不再合法,但賭馬和各種**依舊盛行。自打金像獎設立之後,有**公司開了盤口,每年不少人投注。
雖然《英雄本色》是今年最佳影片最熱門影片,但宋禹卻不算熱門最佳男主人選,畢竟他入圍的小馬哥一角,隻是男三號。
因而有不少媒體質疑,讓他入圍男主而不是男配,就是為了阻止他獲獎。
也因此在**公司的投注中,下注他獲最佳男主的很少。
*
片場休息時間。
趙徹拿著兩份小報,喜笑顏開地湊到宋禹身旁。
因為兩部戲都入圍,他這個導演最近可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聽說金像獎投注都是押我們《英雄本色》的。”
宋禹笑:“那豈不是贏了也賺不了多少錢?”
趙徹道:“誰知道呢。畢竟不是全民投票,都是那幫電影圈老油條。嘉運去年那部《遷徙時代》,雖然票房很差,但畢竟藝術片,有現實意義。文化人嘛難免要裝有品位。何況……”他頓了頓,“嘉運搞這部片子,就是為了衝獎,誰知道背後會耍多少手段?”
宋禹笑了笑:“那就祝他們好運吧。”
趙徹聳聳肩,一年兩部票房大賣,都入圍最佳影片,對他來說已經是從未有過的突破,所以對能不能最終獲獎,倒也看得很開。
他忽然又想到什麼似的,道:“對了,我聽說有人投一百萬買你最佳男主,估計明天都要登報了。”
宋禹微微一愣,笑道:“不會是李大公子吧?”
除了這位豪門闊少人傻錢多,他想不出還有誰會花一百外投自己。
趙徹搖頭:“我好奇托人打聽過,不是李公子,好像叫什麼溫馳駿,也不知是不是化名,我還想問你認不認識呢?”
“你說什麼?”宋禹驀地一怔。
趙徹被他這麼大的反應嚇了一跳:“叫什麼……溫馳駿,咦,說起來好像有點耳熟,感覺在哪裡聽過。”
說實話,若不是趙徹忽然提起,宋禹都快要把這位原書主角拋到九霄雲外了。
這也不怪他,實在是這麼久以來,此人仿佛不存在一樣,從未出現。
而按著原書時間線,他明明已經開辦了電影公司,嶄露頭角。
眼下忽然乍然聽到這三個字,宋禹都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他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說投我一百萬的人叫溫馳駿?”
趙徹點頭:“是啊,我好奇跟開盤的**公司打聽,說是這個名字,但是不是真名就不好說了。”說著,嘖了聲,“我感覺我好像真在哪裡聽過這名。”
廢話!當初剛認識時,自己拐彎抹角問過他。宋禹嘴角抽搐了下,道:“你確定是這個名字?”
趙徹點頭:“嗯,反正我打聽來的消息是叫這個。對了,你認識這人嗎?膽子真大,竟然敢買你一個男三號最佳男主。”
宋禹回過神來,忽然彎唇一笑:“雖然我戲份不算多,但今年入圍的男主角並沒有太突出的,按著人氣和反響,我拿獎也有很大可能吧。”
“這倒是。”
宋禹笑道:“所以我覺得那位溫先生押我,也不見得會輸。”
趙徹道:“反正若是我投票,肯定投你,至於那幫老油條,我就不敢保證了,畢竟獲獎的事很多時候也得講人緣。”
宋禹原本對最佳男主沒什麼期待,但現下心中忽然升起大大的希望。
那可是光環能閃瞎狗眼的男主,既然他押了自己,自己這最佳男主角基本上就有了勝算。
那麼問題來了。
這位溫大佬現在到底在哪裡?
按時間線來說,對方現在還才剛剛入行,正在創業初期,一百萬對他絕不是小數目。
他為什麼會押自己?
是因為慧眼識珠,還是單純機緣巧合想搏一把?
但不管是什麼,都來地得有些突然,以至於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至於哪裡不對勁,宋禹一時又想不出。
這日晚上,港島某夜總會VIP包廂。唐運豪正和《電影雙周刊》主編,以及幾個媒體大佬們把酒言歡。
如今嘉運占據電影界半壁江山,電影人也好媒體人也罷,誰敢不給他們嘉運麵子,誰就在這個圈子混不下去。
過去兩年,他們嘉運電影勢頭猛,什麼都不用做,金像獎各大獎項,自然都在他們囊中。
但去年《香江往事》和《英雄本色》橫空出世,自然順利入圍,成為今年大獎最熱門的影片。
原本這兩部,尤其是《英雄本色》的票房和影響力,就讓他們嘉運這一年所有片子都黯然失色,一個忽然竄出來的毛頭小子,更是成了年度最熱門新星。
宋禹兩部戲的角色呼聲都很高,若是都不能入圍,整個獎的公信力,隻怕就會因此受影響。
那不如順水推舟,讓他最熱門的阿Mark一角入圍最佳男主。
因為這個角色是男三,若是未能最終獲獎,在外界看來,也就理所當然。
金像獎最終投票人幾十人,嘉運不可能都收買。但隻要打通幾位重要人物,一切都好說。
總之,哪怕《英雄本色》拿下最佳影片,但宋禹絕不能拿最佳男主。
這便是嘉運和唐運豪的打算。
酒闌賓散,已臨近十二點。
一行人從夜總會出來,與此同時,一隻相機鏡頭對準了幾人,哢哢摁下快門。
等人上車離開,那相機主人,也喜滋滋收工,跑到不遠處一輛車旁,拉副駕駛坐進去。
“家俊,拍好了。”
家俊點頭:“嗯,洗好了寄給我說的那幾家報紙,尤其是彆忘了《肆周刊》。”
“明白!”
家俊輕笑著啟動車子:“行,回去休息吧。”
這場電影盛事辦起來不容易,《電影雙周刊》要維護好金像獎的名聲,那就隻能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了。
家俊其實不喜歡玩這些小手段,無奈對手太多小動作,總不跟他們公平競爭,那他也隻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宋禹是去年最閃耀的新星。
這個最佳男主原本就該他得。
他回到公寓,已過淩晨一點。這些日子,他回家都很晚,宋禹大都先睡去,但今日,自己剛小心翼翼開門進屋,就聽到宋禹開了燈,趿著拖鞋噠噠跑出來。
看到對方一臉興奮,家俊微微蹙眉奇怪問道:“怎麼還沒睡?”
“我等你呢。”
家俊笑:“等我做咩?有事?”
宋禹隨口道:“也沒什麼事,就是這些日子,見你時間太少,怪想你的。”
家俊一愣,喉嚨不由自主滑動了下,道:“每天早上不是都能見麼?”
宋禹道:“早上才多久?”說著,走到他跟前,抓著他的手臂,笑盈盈問,“你就不想我?”
家俊望著麵前的人。
對方洗過澡穿著寬鬆的睡衣,露出一截性感的鎖骨,乾淨俊美的一張臉,笑起來時帶著幾分狡黠,跟個勾人的狐狸一樣。
他似乎並不知這話有多曖昧,也不知這話說出來多勾人。
當然,或許本就是故意為之。
家俊木著臉想,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那張唇上。
距離那場跳樓戲,已經過去半個多月。最近他有意無意和他減少相處,就是發覺想要欺負對方的欲望越來越強烈,以至於都有些克製不住。
他出身自潶社會之家,最憎惡就是爛仔行徑,所以成長至此一直秉持克己複禮。
怎麼能放縱自己的欲望,去欺負喜愛之人?
思及此,家俊將目光從宋禹唇上挪開,淡聲道:“我明日應該能得閒,去片場看你拍戲?”
宋禹道:“那倒也不用。”說著,鬆開握著他的手臂,“其實我是有點開心的事想和你分享。”
家俊挑眉:“乜事?”
宋禹道:“我不是入圍了最佳男主角麼?之前想著男三號估計沒戲,但今天忽然覺得獲獎機會很大。”
家俊笑:“是嗎?為什麼忽然這麼想?”
宋禹笑嘻嘻道:“原本我比起其他入圍者,獲獎就是理所當然的事。隻是因為這個角色是男三,所以沒獲獎的話,用這個理由也能服眾。但我今天聽趙導說,有人押我一百萬,我莫名有種預感,自己能拿下。”
溫馳駿忽然以這種方式出現,實在是讓他忍不住興奮。
家俊微微一愣,笑道:“看來那人跟我一樣有眼光啊!”
宋禹點頭:“沒錯!”
第一一九章
翌日下午, 家俊果然來劇組探班。
說起來,開機到現在快半個月,除了開機當日, 他露了個臉 , 就再未出現。
當然,他的到來對宋禹來說, 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但對劇組其他人,可就不算什麼好事了。
雖然他溫文有禮,但到底長了那副不怒自威的冰山模樣, 往旁邊一站, 就令人覺得壓迫感十足。
原本在劇組每天跟吃了炮仗似的趙徹,見到他來探班, 也比平日老實許多。
以至於原本計劃的六點收工, 五點多就拍完。
好久沒被家俊接下班,宋禹心情大好地和工作人員揮手道彆, 來到家俊跟前,笑道:“去哪裡吃飯?”
家俊道:“我訂了餐廳。”
宋禹挑眉:“維多利亞那家西餐廳?”
家俊笑著點頭:“你怎麼知道?”
宋禹有些得意地昂昂下巴:“我還不了解你?”
這家餐廳兩人吃過幾次,味道和服務都不錯, 最重要是私密性很好,因為消費高昂,食客都是有錢人,不用擔心被狂熱影迷堵住,是他很喜歡的一家。
如今兩人晚上出去吃飯,這家自然是首選。
家俊看著他那得意的小模樣, 輕輕笑了笑,打發了陳諾, 讓宋禹上了自己的車。
“對了……”他似是想到什麼似的,長臂往後一伸,從後排座拿過一束玫瑰花遞給副駕的人,“這個給你。”
宋禹下意識問道:“影迷送的?”
作為當紅小生,公司和劇組每天都能收到各種各樣影迷送來的禮物,鮮花自然也沒斷過,不過都是交給工作人員處理,他也就是偶爾看看信件和明星片。
眼下看到家俊忽然拿出來一束花,自然也以為是影迷所送。
家俊輕咳一聲,一邊啟動車子一邊道:“哦,不是,就……過來路過一個賣花的小姑娘,看她花賣不動,就隨手買了一束。”
宋禹撩起眼皮看向他,勾唇笑道:“是嗎?”
家俊道:“你要不喜歡就扔了,反正你也不缺鮮花。”
“為何要扔?”宋禹低頭聞了聞手中玫瑰,戲謔道,“彆人送的花能跟你一樣?雖然兩個男人之間送花有點奇怪,但也不是不可以。畢竟玫瑰贈美人,我一個靚仔也算美人對不對?”
家俊有些無語地斜乜他一眼,到底還是沒忍住,低低笑出出聲:“是啊,美人!”
宋禹雖然臉皮厚,被他這麼一笑,也有點不好意思,輕咳一聲:“這個花我喜歡的,謝謝啦!”
家俊輕笑:“喜歡就好。”
花自然是精心挑選的,原本還擔心宋禹覺得自己這行徑奇怪,眼下看他這麼自然而然接受,心頭不由得鬆了口氣。
車子一路開到維港附近。
餐廳是在一家大廈頂層。
“歡迎光臨!”年輕靚麗的服務生禮貌地迎上來,她自然認得宋禹和家俊,笑盈盈伸手道,“林生宋生,這邊請!”
兩人跟著服務生來到預訂的靠窗海景雅座。
點過餐後,待服務生離開,宋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轉頭看向外麵暮色中的海港,忽然感慨般喟歎一聲:“家俊,有沒有覺得人生的際遇很奇妙?想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深水涉你舅舅家的糖水店,一轉眼卻已經坐在香江高檔海景餐廳吃晚餐。”
家俊深以為然點頭,笑道:“是啊,確實很奇妙……”
宋禹轉過臉,笑盈盈對上他那雙深灰色眸子,心血來潮問道:“家俊,你第一次看到我,是什麼印象?”
家俊想了想,笑道:“我那時候想得是,這個人看著有點奇怪。”
宋禹一愣,好笑道:“難道不是覺得我很靚仔嗎?”
家俊點點頭,笑說:“嗯,一個有點奇怪的靚仔。”
宋禹好奇問:“為何覺得我奇怪?”
家俊沉吟片刻,搖搖頭道:“說不上來,確切來說也不是覺得奇怪,就是覺得你有點與眾不同,感覺跟我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宋禹怔了怔,有些不可思議地眨眨眼睛,對他豎起拇指:“家俊,你好眼光。”
自己可不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家俊真是生了一雙慧眼,難怪總能看透自己心思。
家俊道:“我自然好眼光,不然也不可能和你坐在這裡。”
宋禹托腮望著他,笑盈盈道:“家俊,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想的是什麼嗎?”
家俊灰眸對上他的壞笑,扯了下嘴角不以為意道:“還能是什麼?覺得我是爛仔唄!”
宋禹確實搖搖頭:“隻猜中一半。”
家俊挑眉:“另一半呢?”
宋禹笑道:“一個生得好靚仔的爛仔。”
家俊失笑:“我謝謝啊!”
宋禹稍稍斂了笑容,正色道:“我要謝謝你才是,要不是你,我在這個世界不知要多吃多少苦頭。”
家俊看了看他,給他杯中添了點水:“你喝水吧,這麼正經我不習慣。”
宋禹忍不住大笑。
就在這時,一對摩登靚麗的年輕男女走過來,那女孩滿臉激動試探道:“請問你是宋禹禹仔嗎?”
宋禹轉頭看向對方,笑著點頭:“嗯,我是。”
女孩看著應該是位富家千金,穿著一身名牌,脖子還掛著一隻萊卡相機,麵頰因為激動有些發紅,聽到宋禹的回答,捂住嘴巴壓製住興奮的聲音,“我是你的影迷,好喜歡你的阿Mark,請問我可以和你合一張影嗎?”
宋禹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到狂熱影迷,笑著點點頭:“當然。”說著,朝卡座裡麵挪進去,為這位女影迷讓出位置。
畢竟是安靜幽雅的餐廳,站起來拍照,引起彆人注意不說,也會影響其他食客就餐。
女孩見狀,簡直要激動地暈過去,趕緊將相機遞給男友,在卡座邊上坐下,轉頭對上鏡頭。
宋禹從她身後探出頭,對著鏡頭微微一笑。
哢嚓,照片定格。
女孩趕緊喜滋滋起身,激動地和他揮手道彆:“你們用餐愉快!”
宋禹目送雀躍背影離開,笑著搖搖頭。
一轉頭,便對上家俊神色莫測的眼神。
“點嘛?”宋禹笑問。
家俊笑說:“最近有份小報做問卷調查,全香江少女白馬王子第一名你知是誰?”
宋禹眨眨眼睛:“不會是我吧?”
家俊聳聳肩:“正是。”
“哇哦。”宋禹故作驚訝,“我有這麼受歡迎嗎?”
“是啊!每天公司都收到好多表白信,我怕影響你拍戲,沒拿給你看。”
宋禹失笑:“怎麼?怕我飄?”
若他真是這個宋禹,這麼短時間內受到如此多關注,心態確實會飄。但他是一個走紅了十幾年的電影明星,所以麵對洪水般的追捧,內心其實很平靜。
家俊沉默片刻,搖搖頭道:“我隻是想,你確實值得被人喜愛。”
宋禹挑挑眉,冷不丁問:“那你呢?”
家俊道:“我可是你頭號粉絲。”
宋宋禹愣了下,笑著搖頭。
他相信家俊是最喜愛自己的人。
*
一頓晚餐,慢條斯理吃到八點多,海港融入夜色,唯有星星點點船隻點綴其中。
這半月來,難得和家俊吃一頓正餐,美景美食,宋禹隻覺心情舒暢。
隻是不想下樓出來時,卻被不知從來竄出來的一群狗仔,團團圍住。
“禹仔,你有沒有看到消息,嘉運老板和金像獎選民一起喝酒,據說今年獎項已經內定,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宋禹一頭霧水地看向家俊。
家俊上前將他牢牢護身身側,淡聲替他回道:“一個圈子吃飯喝酒很正常,金像獎已經成功舉辦三年,每一期都大獲好評,其專業性和公正性有目共睹,我們相信今年亦是如此。”
雖然不知具體發生了何事,但聽到這裡,宋禹也猜出這些人在問什麼?
又有記者七嘴八舌問:“禹仔,大眾對你這次獲最佳男主呼聲很高,你自己有什麼期望嗎?”
宋禹冠冕堂皇笑回:“過去一年有很多好電影,也有很多精彩的表演,我有幸在去年參演了兩部不錯的影片,得到影迷的認可,這對我已經足夠,能不能獲獎並不重要。”
“聽說有神秘大佬投注一百萬押你拿今年最佳男主。請問,你認識這位大佬嗎?”
這個問題宋禹就很清楚了。
他笑道:“我不玩**,亦不知你們說的大佬是誰,不過有人押我,說明是對電影和我表演的認可,我很感謝。”
狗仔不依不饒:“有人猜測這位神秘人是你背後金主,請問是這樣嗎?”
宋禹:“……”什麼鬼?他倒是希望溫馳駿是自己背後金主,可問題是他現在壓根還不認識對方。
他訕訕一笑:“我隻有我身邊這位合作夥伴,背後沒有任何金主,還請大家不要妄加揣測。”
一旁的家俊,默默看他一眼,狗仔還想問,被他伸手一攔,沉聲道:“唔好意思,我們還有事,勞煩大家借過!”
他人高馬大,一張冰山臉加上低沉的聲音,頓時讓這群狗仔不敢再放肆,不由自主讓開一條道。
家俊抓過宋禹的手,將他整個人攬在身前,大步流星離開,直到走出一長段,狗仔們才反應過來,繼續去追人,但家俊已經帶著宋禹加快速度,迅速回到車上,將人擋在外麵。
宋禹重重舒了口氣,有些好笑道:“搞乜鬼?以前凱文在我們樓下被拍,傳我和他同性情,如今一個不認得的人押注我,就成了我背後金主?這些狗仔不給我拉郎就沒得寫了嗎?”
家俊輕咳一聲,道:“狗仔就喜歡編故事,不用在意。”
“是啊!”宋禹點頭,隻覺荒唐,也沒太在意,又想到什麼似的,問,“那個嘉運老板和選民喝酒是怎麼回事?”
家俊輕笑道:“回去買幾份今天下午的報紙就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