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禹見過林家俊的座駕, 自然不會以為他口中的車是四個輪。
兩人走出大門,宋禹上好鎖,看著林家俊從旁邊灌木中推出他那輛摩托車。
將車子推到他跟前後, 他打上腳撐, 從褲袋裡掏出一條手帕, 取過頭盔擦了擦遞給他:“戴上吧。”
宋禹見隻有這一個頭盔, 便道:“你騎車你戴。”
家俊:“你戴。”
宋禹見他堅決,隻得接過來戴上, 正要跨上後座, 對方忽然抬手道:“等等!”
宋禹:“嗯?”
隻見對方拿著手中帕子,仔細擦了擦整個車座, 長腿一邁跨上去,道:“好了。”
宋禹:“???”
不是!你一個快一米九的猛男, 要不要這麼愛衛生?
宋禹在他身後坐定, 想到什麼似的問道:“你胸口沒事吧?我剛剛那一拳好像挺重的。”
家俊不甚在意道:“你那小拳頭能重到哪裡去?”
宋禹:“……”
感覺拳頭又硬了。
隻聽家俊又道:“不過你身手確實很好。”
宋禹握緊的拳頭又鬆下來, 輕咳一聲:“你也唔錯。”
家俊低低笑了聲:“坐好啦。”
馬達轟鳴, 摩托車駛上空無一人的深夜馬路。
帶著海腥味的夜風吹過, 讓香江悶熱的夜晚,便得清涼舒適。隨之吹如宋禹鼻間門的還有前麵青年的氣息。
身後有後備箱靠著, 宋禹隻虛虛扶著對方肩膀,也不知怎的,他想到對方說自己的味道,不由自主往前湊了湊, 想聞一聞對方是什麼味。
家俊沒有噴香水,但除了一點點帶著荷爾蒙汗味,沒有半點異味,是一個很乾淨清爽的年輕人。
宋禹忍不住低笑出聲。
這溫熱氣息似有似無從家俊後後脖頸拂過, 他隻覺心頭莫名發顫,輕咳一聲道:“坐好!”
宋禹心虛以為是自己偷聞他被發現,趕緊坐定,雙手搭在肩膀還是不方便,不由自主滑下去抱住他腰。
“咦?家俊,看不出你腰還挺細的。”
而且還摸到了肌肉。
身材高大,寬肩窄臀,是一副頂好的身材。
宋禹畢竟是混娛樂圈的,對身材相貌總比普通男人更注意。
家俊輕喝:“彆亂摸!”
宋禹不以為意地笑,片刻後,想到什麼似的,道:“家俊,我覺得武師是個好職業。”
他身手不錯,其實可以做武行,模樣又英俊,指不定還能當電影明星,總比混□□有前途。
雖然他隻是原世界的路人甲,但給了自己這麼大的善意,當然希望他前途光明,出人頭地。
好吧,想到對方那張麵癱臉,當演員還是算了吧。
家俊道:“做武師是唔錯,不過也很危險,你大佬剛受傷,你自己也要當心點。”
提到鋼牙旺,宋禹原本因為晚風或者這個青年而微微放鬆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他沒再說話。
回到深水涉唐樓下,除了昏黃的一點夜燈,和街巷零零星星的廣告燈牌,整個街區漆黑一片。倒是天空隱約已經露出一點微光。
距離天亮已經不遠了。
家俊將車子騎到糖水店門口停下,長腿撐在地上,等宋禹穩穩下車,才不急不慢下來。
宋禹摘下頭盔還給他:“家俊,多謝啦。”
家俊頭盔,掏出手帕隨手擦了擦,搖頭道:“嗯,趕緊回去休息吧。”
宋禹看著他手上的動作,嘴角抽搐了下:“你也是。”
他擺擺手,轉身往樓梯口走去,在進入樓梯時,聽到卷閘門慢慢打開的聲音,應該是林家俊怕吵到林叔,故意放輕動作。
他自顧地搖搖頭,舒了口氣。
今晚還算順利,隻是此刻回想,還是心如擂鼓。
這是在從前他做夢都不想到的事,為了替鋼牙旺和原身討公道,他竟然設這種鋌而走險的局。
但他就是睚眥必報的性格,在弱肉強食法律缺位的世界裡,不得不選擇放棄從前信奉的原則,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隻是一切才開始,他也不敢保證接下來會不會出什麼紕漏。畢竟他雖然避開了原身的死劫,但依舊隻是原書的邊角料,會發生什麼,一切都是未知數。
如果能認識原書主角溫馳駿,借點對方主角光環就好了。
可惜現在的溫馳駿都不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討生活。
宋禹一邊想著,一邊回了樓上,澡也沒洗,爬上床便睡了個昏天黑地。
*
鋼牙旺依舊昏迷不醒,但一個武師受傷,對一部電影影響甚微,不長不短正好休息三天,劇組又正常開工。
比起鋼牙旺的傷,高層更在意外界對鐘鳴生的負麵輿論,兩天花了不少財力壓新聞,但隻要鋼牙旺沒醒,這影響肯定不會短時間門內消除。
鐘鳴生這幾日大約是沒休息好,來片場時,麵色極差。
“阿禹,旺哥還好吧?”醫院門口守著狗仔,鐘鳴生沒去醫院,隻托人送了些錢,鋼牙旺的消息隻能從彆人口中得知,始終還是不放心,見到宋禹,便拉著他憂心忡忡問
一個還在重度昏迷中的人,實在說不上好,但比起原身世界的癱瘓,似乎又還有希望。宋禹看了看麵色臉色倦怠,雙眼布滿紅血絲的英俊青年,道:“還在昏迷,希望能早點醒過來。”
鐘鳴生重重歎了口氣。
宋禹道:“生哥,你安心拍戲吧,外麵那些新聞不用太放在心上。”
畢竟如今自己沒死,鋼牙旺也還有機會恢複,比起原書,已經要好了太多太多。
就在這時,陳向輝也來了片場,鐘鳴生抬頭看向來人,原本憂傷的麵色,露出一絲怒色。
宋禹也朝陳向輝看去。
如他所料,輸了六百萬的陳向輝,臉色相當難看,仿佛一夜之間門老了好幾歲。原本還算“風韻猶存”,今日卻看出了一點蒼老之態。
然後他聽到鐘鳴生難得低低罵了句粗口。
香江娛樂圈隻有這麼大,鐘鳴生也入行三四年,作為一個當紅小生,定然也有不少人脈資源,想必已經知道這兩天外麵那些新聞,有多少陳向輝的功勞。
可惜他現在還不知道事故就是陳向輝一手炮製。
陳向輝朝兩人看了眼,先前在片場那慣常的虛偽假笑,這會兒蕩然無存,隻剩一臉憤恨的沉鬱——當然,這憤恨是對鐘鳴生。
他一夜輸了六百萬,那種地下賭場幕後老板,都是道上的狠角色,自己一個電影明星,對方要拿捏自己有太多手段,想賴賬肯定是賴不掉的,隻能想辦法籌錢。
若是早年自己正當紅,賣自己麵子的人不少,六百萬不是難事,但今時不同往日,那些大佬們如今對自己也就表麵客氣一下。
他昨天找徐氏老板借錢,不僅沒借到一分,還在電話中臭罵了他一頓,讓他彆對鐘鳴生搞小動作,不然讓他滾蛋。
嗬,早年自己主演的電影票房好時,就把自己供著,現在徐氏電影票房一年不如一年,自己就成了棄子。
他可是為徐氏賣命了十幾年,在高層眼中,竟然是一點也比不上個才走紅兩年的小生。
他心中恨意叢生,恨賭錢的運氣不佳,恨徐氏那些大佬無情,恨鐘鳴生搶自己風頭。
路過兩人時,他從鼻子裡冷哼一聲。
鐘鳴生性格溫和,雖然惱怒,但對方到底是前輩,隻能鬱悶作罷。
宋禹道:“生哥,馬上要開拍了,你去準備吧。”
鐘鳴生點頭。
他一離開,阿華和蝦仔默默走過來。
阿華小聲道:“阿禹,你說陳向輝萬一準時還了那六百萬怎麼辦?”
宋禹轉頭看向他,又看了看蝦仔,兩人神色忐忑,但分明又帶著點期待般的興奮。
人之常情。
他們當然是想給鋼牙旺報仇,但六百萬對普通人的誘惑,實在是非同尋常。這些人原本就不是什麼善類,不做武行,大概就得去混□□,若是陳向輝真還了這六百萬,他們想必就會毫無壓力地拿下。
宋禹輕笑了聲道:“彆想了,他拿不出來的。”
“哦。”阿華摸摸頭,訕訕道,“我沒彆的意思,就是想著怕萬一他拿出來了,我們下一步計劃就沒辦法進行了。”
宋禹笑說:“要真拿得出,你們準備收下?”
阿華輕咳一聲:“我是想著旺哥萬一有什麼後遺症,有這筆錢,他就後顧無憂了。”
宋禹道:“你確定後顧無憂了?”
阿華一愣。
宋禹認真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真拿了這筆錢,陳向輝遲早會發現是我們做局坑他。我們沒把他踩死,以他的身份,回過來踩我們這些小人物就容易多了。”
蝦仔忙不迭點頭,誠惶誠恐道:“沒錯沒錯,我現在都有點不敢睜眼看他,就怕他發現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