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頸邊的長股辮垂落,燭火照的她麵部輪廓柔和,如紫裳上的珍珠溫潤。
棠宋羽望著她溫柔低斂的眉眼,身體泛起一陣酸暖,由心口如春潮水般散開。他攥緊了手,未修剪的指甲嵌入皮肉中,卻依然揮之不去那陣奇異感覺。
大腦似乎也被控製,眼看著她拿起拭布側身擦拭,他無法做出任何抗拒反應,目光跟隨著她的動作而流轉,最終落在垂窕睫翳上徘徊。
她忽然抬眸,他刹那避開了視線。
玄凝見他垂眸不吱聲,手握住他纖細的腳踝,沿著膝蓋由上至下輕拭。
太瘦了,瘦到她一隻手就能將他腳踝環住。
這種程度,已經不是餓了幾天,怕是活到現在也沒吃過一頓飽飯。
她假裝漫不經心問道:“棠畫師,你之前一日幾餐?”
“……”
知他警惕心重,玄凝說笑道:“我隻是好奇畫師是如何保持纖瘦的,想討教一下方法。”
哪有什麼方法,隻是該進食時沒有時間,耽誤後便忘記了。
棠宋羽淡淡道:“在畫院時因忙工並不固定。”
玄凝聽了直搖頭。
這家夥,純純餓瘦的,難怪輕的好似隻剩下骨頭重量。
“放心,在我這裡,你休想再餓肚子。”
“……”
手中拭布不再溫熱,傷處也已查驗,玄凝喚了侍從進來,起身準備出去。
棠宋羽剛被人脫掉外衫,她一個刹車又回頭道:“棠畫師,白日裡我所說句句真實,你若不信,可以找天蜻詢問。”
他披著外衫無所適從,薄唇翕動,不知該說什麼。
正如那時一般。
午後的光芒正盛,她坐在對麵,唇邊始終攜著淡淡的微笑。
見他始終不作答,她起身走到門邊,回頭道:“畫師不必現在給我答複,來日方長,我有足夠的時間等畫師的答案。”
眼中的淺紫在回憶聲中消失門外夜色,她甚至貼心的帶上了門。
她從未強求過他什麼。
正因如此,他心中更加躊躇不定。
*
潭清映月,熠熠又瀲灩。玄凝正要上樓回房休息,晚風中隱隱有樂聲傳來。
何人在吹簫?
她倚欄眺望,月下水亭中,綽約身影朦朧。
簫聲悠揚,玄凝並不通曉樂理,聽不出高低好壞,卻依舊能聽出其中青澀情感,似重山迷霧之中,無法得見天光的愁楚。
恰如此刻心境。
玄凝回頭深深看了一眼他的房門,悵然離開。
來日雖且方長,但世事瞬息變化,她後悔給予他太多思考的餘地。
她對感情的耐心就如昆侖山上的雷電,稍縱即逝。饒是心底斷斷續續攢存的那點耐性,也都用在了棠宋羽一人身上。
隻因是他。
神思婆娑之際,她淋著漫天星光,邁過水汀青灰蓮台,到達一方水榭亭台。
那人背影出落的窈窕,青絲縹緲,纖腰上的裙帶在空中翩然旋舞。
玄凝想到是他,心中並無驚訝,踩著石凳盤腿而坐,闔眸沉氣。
在昆侖山上學的一招半式她從不敢荒廢,鏡釋行教她的靜心決首當其衝,常溫常新。
簫聲戛然而停,阿紫轉過身,望見她時眸眼有星光閃動。
“小莊主怎麼來了?”
她並未睜眼,聲音像是卵石從遙遠山脊上墜落山穀清湍,漫長無聲後迎來一聲短促悶響。
“繼續。”
他悄然勾唇,望著心中明月再次吹奏手中玉簫。
隻是這一次,山息撥開迷霧,月輪乍現浮光。
玄凝察覺到他曲中變化,靜心決默念了一半,眼簾微卷,青羽扇動,望著他側影出神。
說來,阿紫現在的名字,應該是玄霽。
雖賜玄姓,但因是外來之人,與血脈承襲下來的玄家人根本不是同一地位。
雪雨過天晴,不正是紫字。
一曲又畢,玄霽回眸見明月眷顧,揣著悸動走到她身邊。
“小莊主喜歡這隻曲子?”
“談不上喜歡,隻是恰好合我心境。”
合乎她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