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遠……不行……師甫,我走不動了……”
她頂著張因負重登山而通紅的臉,可憐巴巴地望著麵前仙人,“我的腿不聽使喚,師甫背我上去吧……”
鏡釋行聞聲隻是撚指念訣,將她身上的山石卸下了一半。
“跟上。”
早在山腰時,她就領會了一回什麼叫熱臉貼冷屁股,撒嬌對他無用,如今故技重施,也隻是平添心中怨氣。
她累彎了腰,而他一身端正,雪白鬆衣緊挨著青石拖曳,卻不沾片葉塵綠。
怨氣高漲,眼看著快到山頂,小女君抬手一把抓住了隨風輕晃的銀發,不等他回頭,用力一拽,將仙人清冷的眉目都拽出了波瀾。
鏡釋行的眼神幾乎是要大義滅徒。
可等到他皺眉回過頭,卻見小女君搖晃著身形,直挺挺向後倒去。
手裡,還緊握著他一縷發尾。
即便心下懷疑她再次裝暈的可能,鏡釋行還是無奈施展仙風,將她穩穩接在半空,又慢慢踱步,撫上了蒼白麵容。
真的暈了。
凡人不堪重負倒是有情可原,可她……
他卸下了山石,將人抱在懷中,順著不到百步的山階,穿過宗門,踏過綠野,行過橫川棧橋,劍光破開回雪流風,沿垂直山脊一路向上,抵達朔風肆虐的山頂石殿。
懷中女君始終揪著他的頭發,哪怕是感到冷意一個勁往懷裡鑽,也不肯撒手。
露天石殿並不能為她擋去寒風,鏡釋行抬手便是數道金風,將偌大的石殿摧毀。未逝的光芒中,木石環繞在周身,以瓦解之態迅速重建,不出片刻,便是一座靜心齋殿。
估計是木板硌人,小女君躺在未鋪被褥的床上並不老實,鏡釋行俯著身子,皺眉掰開她的手,將自己的頭發從她嘴裡救了出來。
一陣咕嚕的怪聲響起,他施決將頭發上的口水淨去,餘光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小女君的肚子。
罷了,順路給她帶點吃食。
山中不比人間,沒有珍饈美味,甚至連家常菜肴都寥寥,何況過了用膳時間,庖廚都練功。等鏡釋行帶著果子回來時,小女君正坐在床邊無聊地晃著腳。
見他來了,她拍著麵前看不見的結界問:“這是什麼?”
“……仙法。”
“那我可以學嗎?”
像是討好,又像是想起身份,小女君隨後補了句“師甫”,鏡釋行瞥了一眼就淡道:“修仙法者,百年內不得下山。”
“這樣啊……”她麵露難色,“可我是獨子,要是貿然留在山上修仙,阿媫怕是要難過了。”
果子早已清洗過,鏡釋行放到旁邊就要出去,小女君卻忽然跳了下來,拉住了他的手。
“師甫,若我願意留在山上修得百年道法,你會為此感到欣悅嗎?”
山上並不缺少尋仙問道者,所求無外乎是心靜、能力與長生。
而她稚語天真,要為他的歡悅而忍受修行仙道所帶來的百年孤寂。
鏡釋行垂下眼簾,看著那與年歲不襯的認真神情,抽手斷然離去。
夤月宿懸空,山風不言休。
昏暗室內中,身影立於床邊,來人抬指將睡夢中的小女君點醒,負手道:“起來修行。”
小女君睡得正香,忽然被叫醒,眼皮掙紮半晌還是沒睜開,在床上翻了個身又朦朧側眠。
鏡釋行二話不說,連人帶床一起送到了外麵。
沒過一會兒,殿外就傳來她氣急敗壞的罵咧聲。
“會仙法了不起哦,會仙法就能大半夜把人傳到屋外嗎。”
聲音雖小,但他仙人之軀,六感極佳,彆說是她自以為小聲的抱怨,就連隔壁山上的鼾聲,他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好冷……”小女君抱著身子凍得直哆嗦,見身影出現在簷下,立馬狗腿地湊了上去,卻被冷漠貌美的師甫毫不留情地拎起來,“修仙先淬體。”
“哦……”
寒風中,小女君忍不住瑟縮脖頸,耳畔傳來一聲“坐好”,她隻好又抖著肩膀讓自己保持端坐。
誰讓她所選的是他。
喧囂晨風將山上積銀都吹灑,感受到天光漸亮,小女君眯縫偷瞧,撚花的手指修長無瑕,立於身前紋絲不動,未束的長發隨風拂過俊朗麵龐,點點玉沫沾染的月稍也微微顫動。
世上當真有如此潔白無瑕的美玉。
她看得心醉,肩膀不自覺往旁斜倚幾分。
“師甫……”
鏡釋行早就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輕喚後,他睜開眼,側首望著靠近的眉眼,“何事?”
“師甫長得真好看,比天景城坊間盛名的無垢郎君還要好看百倍。”
“……”
她伸手拂過麵前,將被風啄亂的發絲繞到耳後,笑而輕喃道:“若早知昆侖山上有師甫這樣的美人,我定早早上山,將師甫接到家中去,日夜為我修行淬體。”
直白話語實在輕佻放蕩,其心魂雖長於年歲,但從她還未長齊的稚齒間說出來,簡直……
沉默了片刻,鏡釋行收回目光,站起身睥睨道:“以下犯上,罰山石……一百石。算上昨日未完的兩百,一共三百石,日落前送上來。”
她顯然不想,一番交涉無果後,便苦著臉道:“師甫……我不記得路。”
連這句話他都早有預料,攤開掌心,一隻白蝶緩緩飛繞,他唇邊念了句“帶她回來”後,白蝶就輕飄飄晃動到眼前為她帶路。
如此,小女君儘管再不情願也隻好耷拉著腦袋,乖乖跟著白蝶走。
白蝶引路,載歌載舞。
橫川索橋連接兩山,高懸於雲霧之上,她全然不畏高,哼著不成曲的調子,一趟又一趟跑過搖晃索橋,將山石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