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次連違反了哪條規令都不說了,斜眸一眼便道:“再加一百。”
她吐了吐舌頭,頭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直到身影消失在山階,鏡適行才繞手攤開,露出微倦的紅梅。
流雲劍佩隨風淺晃,久望無痕的天邊像是要放晴。
她沒說錯。
逍風與流雲,本就是雌雄劍。
一陰一陽,逍風長輕,流雲短重,皆為他曾經雙手上,最戾最快的刃。
隻是如今他已用不到逍風,而她剛好缺佩劍。
山玉為雕,雲紋纏白鶴,鏡釋行垂眸撫上劍柄,良久,他移開了目光。
確實般配。
*
雪景數日來如一,除多了些淩霜傲雪的昆侖雪蓮,也再無新意。
積雪沒過的鞋襪不知何時變得整潔如新,踩在腳下甚至有些暖意。
小女君剛與宗門師姐討教了劍法,回來途中,卻見索橋對麵的山頂上空,烏雲頃壓,似盤旋巨獸將山尖吞噬,不斷蠶食著瘦削山脊。
真是怪象,即便山上四季落雪,但人間正值大寒,怎會有雷雨之勢。
此等罕見景象,教她步伐都放慢了,正猶豫是否再觀察一會兒情況,一隻白蝶搖搖晃晃穿破黑雲,朝著她的方向緩緩飛落。
是師甫?
掌心接過白蝶,它的翅膀雖有些殘破,卻還是完成了使命,將仙人的話順利帶到——
“勿歸。”
話雖如此,但小女君聽到後,反而立即向索橋對麵跑去。
她跑的慌張,連發間的紅梅都落索橋。
順著新修的山階一路向上,腳步猛地急停,擋在麵前的是一堵高大雲山,哪怕脖子仰折了也看不見儘頭的高度,使她心生退卻,站在雲山外圍遲遲不敢貿然進入時,忽有數道轟響在其間炸開,嚇得她腿一軟,差點摔下山階。
師甫還在裡麵。
她攥緊了手試圖攢些膽量,好讓自己能衝破雲山,看看裡麵到底是什麼情況。
但還不等她攢足,黑雲高牆忽然向外圍擴散,頃刻間,她就置身茫茫夜色中,看著眼前景象愣神。
那是極致的黑暗,看不見任何事物,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感覺不到。
但黑暗存在的時間格外短暫,伴隨著無數紫電降下,眼前忽的迸發出白光,緊接著雷聲貫耳,震的五臟六腑都仿佛開裂,疼得她砸膝跪下,喉間溫熱翻湧,緊跟著就吐出口鮮血。
這是什麼……她跪趴在地上久久沒能動彈,黑暗再次襲來,她本該趁著雷電喘息的功夫,逃離這個地方,但方才的那一聲巨響,好似把她的全身的筋脈也都震斷了,不等她轉身,千萬紫刃又落,其中一道,直直鑽刺進她的脊背。
“呃嗯!!!”
來不及發出痛嚎,貫耳雷聲再次從四麵八方響起,侵入她周身每一寸經脈,鞭撻著本就不堪承受的臟器。
劇烈的疼痛下,她的魂魄都仿佛被硬生生扯出撕碎,拱起的身影掙紮了幾下驟然落地,而雷電無情,即便她昏死過去,卻仍朝著她砸去。
紫電的下落速度快到肉眼無法視見,隻眨眼功夫就要觸碰到她的身子。
黑霧之中,一道金光瞬閃,身影覆在小女君身上,硬生生挨了數道紫電。
來不及開展的結界剛要施展,就又被雷聲打斷,鏡釋行皺眉跪在地上,看著從身下女君懷中飛出的白蝶,瞳孔中的金紋再次明亮。
白蝶為他仙力所化,想來是因她留在身上,又靠得太近才會被卷入進來。
神天若真有眼,怎會傷及無辜。
雷聲停歇,瞬息的黑暗中,鏡釋行將她摟在懷中,輕聲問:“為何靠近?”
歲月篆玉而形跡無痕,陰陽渾成,逆四時之施,上敬日月之明,下納山川之精,睥惴耎之蟲,肖翹之物,惑而失本性。①
群鳥羨山尖白鶴不爭朝夕,而白鶴彷徨,羨其知而往返,不受一隅所困。
自殘喘熬過天罰,修得仙軀,孑然立於高山之巔已過百年;朝食露水,夜沐寒風,數年悲歡皆葬雪,白發變銀發,長生又長悔。
而一朝無心之念,竟引來了塵世中最熾熱的焰火。
焰火轉瞬即逝,而她妄言,願做長燃不滅的仙燈,陪他共度下一個百年。
出於某種複雜心緒,鏡釋行默許了。
而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