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找。”
縹緲聲音也跟著虛光遠去,但她還是清晰分辨出,遊潛在語氣中的一絲篤定。
“待到雨落,你一眼便能看見。”
白光漸遠,變幻的夢境越來越縹緲,意識如流水癱軟,潺潺歸於發冷的身子。
指尖無意顫動,被熟悉的冰涼握住時,玄凝緩緩睜開眼睛。
既然給出了提示,那就代表他沒死。
於是,她抽出了手,用鋒利冷語,斬斷了對望時的春煦。
一夕之間,她與鏡釋行,比初見還要陌生。
雷電頻繁而無律,她心有餘悸不敢外出,隻能坐背靜心訣,劍揮悲喜心,吃著從宗門弟子那裡贏來的殼果,輕閒又充實地度過一日。
白天,鏡釋行在靜室待著,她不去找,他亦不來,偶然某日身影交錯,四目端正,不偏絲毫。
等她回頭偷望,他又一言不發進了靜室,冰冷厚重的石門緩慢關合,淡眼簾卻無聲抬起,對上她杳杳目光,又如雪落下。
玄凝想,自己多多少少是動了心思的。
否則在與他對視的一瞬,自己也不會慌亂轉身,步履匆匆。
然心念隨山中四時變化,此消彼長。
惟她相見執著,晝夜盈長。
*
當初為了能早日下山,玄凝開始頻繁跑去宗門比試,一旦對方落敗,便要為她扛上百斤重的竹筐,再跋涉送到對麵明鏡仙峰。
因此,當玄凝捧著木盒重返宗門,不等她開口招呼,守門弟子一聲鬼哭狼嚎,轉身衝進了長老殿前庭。
“不好了!不好了!妙羽師妹回來了!”
此言一出,廣場上瞬間沸騰,切磋的弟子對視一眼,提劍就跑;還在打坐的弟子連劍也不要了,雙手並用,爬的比跑的還快;隻留下新來的弟子還在原地張望,交頭接耳。
“妙羽師妹是誰?”
“我聽同住的師姐提及過,好像是個把人當牲畜使的怪胎。”
玄凝:“……”
嗤笑聲從身後傳來,她回頭瞥了一眼,“再笑就把你嘴縫上。”
“你不覺得她們形容的很恰當嗎?”玄叢笑的用力,連眼睛都眯起來,不讓人看見。
簡直一臉欠揍。
玄凝沒有接話,反正一會他就笑不出來了。
她徑直朝著長老殿正門走去,穿過好奇打量的目光,周圍的議論絲毫沒有影響腳下速度——徐徐緩行,直到殿外長階上出現一位白發女君,玄凝眼前一亮,小跑著撲了過去。
“白猿長老!”
放月長老剛揚起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甚至還小幅度的抽搐了兩下。
她扭頭就走,任身後小女郎追著喊著,甚至上手拉扯袖擺解釋,都不想看她一眼。
“放月長老,我這是怕你忘了我,才這麼叫的,你要是生氣,大可以喊我大黑猿報複回來。”
她總算回眼瞪道:“下山兩年,怎麼心性還是這麼頑皮。”
玄凝故作深沉地注視道:“有嗎?”
放月長老倒是認真打量起來,目光在她臉上一寸一寸挪移,半晌點頭歎道:“還是變了的。”
眉間的細紋似是添上了紅塵,眼中沒了清淨,連氣息都不勝過往靜暢。
她們師徒二人,倒還真是如出一轍。
目光瞥見她還拎著木盒,放月長老回神問道:“你手裡拿的什麼?”
“說來話長。”玄凝低頭看了眼,回眸懇求道:“玄家宗祠不供奉男子牌位,我想將他留在昆侖,可以嗎?”
“你這是……”白發女君遲疑了一會兒,見她目光著實真切,又添問道:“他是誰?”
“是我年幼時的伴讀。”
“可是你當年執意下山,心中所念之人?”
玄凝皺眉抬起頭,“不是,長老是從哪聽來的謠言?”
她當初下山,隻說是繼承家業,按理說,宗門應該無人知曉才對。
“謠言嗎……”放月長老若有所思,抬眸望了一眼大殿高台,唉聲又歎:“是我自己胡亂瞎猜,沒有外人亂傳。”
“宗門供台無法供奉外門子弟,你若想留他,便到明鏡峰祭台吧。”
明鏡峰?玄凝麵色略猶豫,那豈不是……
看出她有所憂慮,放月長老搖頭輕歎:“放心,他近來閉關,你不會見到他的。”
那便好,免得到時候撞見,又惹得兩心不快。
玄凝拱手謝過長老,起身又道:“對了,我此行為長老帶回了一位宗門罪人。”
“嗯,我看見了。”
在她飛奔而來的時候,那個人便跪在了長階下。
“讓他進來吧,我有話要問他。”
殿前長階分三層,上層九級,中層二十三,而下層步數最多,六十又餘七。
之所以能記得清楚,是他當年一步一跪的結果。
玄叢垂眸望著石階,被挑斷半根筋脈的腳緩慢而行,最後停在了上九階之前。
過往不斷浮現眼前,他沒有理會一旁女君的催問,直身跪下,磕了三個清脆響頭,俯身道:“罪徒望知,拜見師甫。”
一聲嗤笑。
抬眼時,麵容依舊,垂落兩肩的白發隨腰間係帶輕晃,熟悉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