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青禹低頭問道:“為什麼?”
“此番安排,不過是走個形式,好讓某些人掉以輕心。你放心,天子不會碰他。”
“切,那他豈不失望。”
嘴上那麼說,青禹還是抬起頭,朝著不遠處的身影望去。那少年見她望過來,兩眼放光,就差飛撲到過來,搖著狐狸尾巴。
她瞪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低頭時,女君正舉杯獨酌,目光望著舞台上撫琴的樂師,幾分黯淡和思愁皆在曲中,化作喉間清灼,斷了三分情腸。
“莊主……”
青禹不忍望她神傷,跪下來撫上她的手背,將還剩半白的酒杯拿了走。
“喝酒傷身……莊主還是少飲些。”
“嗬……”玄凝捧著臉斜睨過去,“學什麼不好,非學他勸我戒酒。”
“我這是自發關心,哪裡是學他。”
“關心……”玄凝垂眸苦澀,“是了,他關心我的身子,才會明知沒用,還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勸我,而我……”
“甚至在他死前,還在為一件小事與他置氣。”
“莊主……”青禹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隻得將手裡的酒杯還了回去,“莊主想喝便喝吧,喝醉了便不會再想起他了。”
旭和二十六年,中秋宴會,玄家莊主醉倒杏花園,被隨身護衛背走時,口中還念著已故君夫的姓名。
“棠宋羽……彆走……”
“騙子……明明是你先丟下我……”
“我就不去找你……氣死你……”
一聲輕歎,天覃望著離去身影,終究將心中憋了許久的話道與夜風。
“我曾羨慕你可以自由翱翔,可如今,連你也被困於此,不得抽身。”
身後女官腳步匆匆,“陛下,黃大人喝醉了,嚷嚷著要你回去。”
“喝醉了便送回去,難不成還等著朕背她。”
“黃大人她……”
“怎麼,她又在念叨朕以前的那些渾事?”
“呃,是。”
“她長著嘴就是要說話的,朕還能捂住她的嘴不成。”
天覃回了身,頭上的金蛇擁鳳冠在燭燈下流溢著光澤,貼晶紙,描丹紅的眼尾華而不媚,朱唇輕勾,直教人不寒而栗。
“走吧,再不聽,可就聽不到了。”
*
花香薰繚的水霧冉升,水麵之上,不見人蹤。
步履在房間轉了半圈,但聽幾聲咕嚕水聲,悶悶從水下傳來,玄凝回到木桶邊湊頭一看,不由得抱手笑道:“畫師這是做什麼,要變回美鮫人了?”
明知她來,他還是不肯出來。玄凝撫上腰帶,裝作要寬衣的樣子嚇道:“既然這樣,那我隻好下去陪畫師洗了。”
“……”
片刻,棠宋羽一臉不情不願,從水下探出了濕漉漉的腦袋。
“殿下有事嗎。”
“有事。”
他終於舍得看她一眼,“何事?”
“我身在祠堂,聽說某位畫師拒絕成衣匠量尺寸縫製嫁衣,所以就想來問問為何。”
玄凝伸手想撥開緊貼在他臉上的頭發,棠宋羽卻隻身往後,躲開了她的手,“殿下自重。”
“……好,我自重,那請畫師好好回答我。”
她退後一兩步,與他保持著距離,水中倒映的眉眼不覺添上哀傷,對影輕啟,話語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