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默和張芷蕾在一旁暗暗驚駭,他們知道宋河強的離譜,但如此絲滑的一心多用看上去還是太猛了,簡直雜技!
給海怪解答完問題,恰好電話也打完。
宋河轉過身來,“打聽什麼消息?”
“我們看新聞說,要在鳥巢辦六小時的新品發布會?”張芷蕾問。
“六小時夠嗆能結束,時間挺緊。”宋河苦笑。
“發布會要發布啥啊?”寧默好奇無比。
“主要是夢境城市,有一大堆介紹,還有衍生產業。”宋河說,“今天是
我年前最後一天在動物園待了,發布會之前我有不少活兒,動物園這邊就辛苦你們。”
“放心,我們絕對把動物園看管好!”張芷蕾又追問,“我看發布會宣傳海報上說,是世界經濟騰飛的?怎麼個騰飛法?”
“虛擬經濟嗎?”寧默猜測,“互聯網興起有一波經濟騰飛,造出很多互聯網巨頭,夢境城市算一種沉浸感超強的虛擬網絡,也會騰飛一波?”
宋河沉默片刻,微微頷首,忽然臉上泛起奇怪的笑容。
張芷蕾和寧默都沒見過他這種表情,像強顏歡笑,又像僅僅有些疲憊,但無論如何絕非輕鬆的笑容,一股巨大的沉重感從他身上溢出。
“從曆史上看,超級大國的盛衰軌跡非常雷同,先進行痛苦艱難的工業建設,成為工業大國,靠工業力量奠定軍事實力,再經過幾十年占領全球市場確立優勢,累積硬實力。”
“之後呢?靠金融殖民來吸收全球財富,進入最舒服最富裕的鼎盛階段,簡簡單單的金融手段,源源不斷吸走全世界的錢。”
“但金融吸錢的代價是工業衰退,畢竟在金融市場上輕輕鬆鬆就能賺取大筆財富,誰還會願意到工廠裡滿頭大汗地造東西?”
“工業衰退之後,金融霸權往往還能維持很長一段時間,但硬實力已經崩塌,隻能徒勞掙紮,被後來者超越隻是時間問題,雖然這個時間很漫長,但無法逆轉。”
宋河停頓。
寧默和張芷蕾滿頭問號,不明白怎麼突然扯到曆史了。
“分析幾個例子你們就明白了。”宋河說。
“日不落,工業革命發源地,前期搞工業時很痛苦,工人平均壽命才三十歲,8歲小孩都得通宵上班,童工割草一樣累死病死。後來殖民掠奪,滿世界搶錢,第一個輻射全球的超級大國,霧都成了世界金融中心,直接讓本土語言成為世界語言。”
“1890年日不落工業產值被燈塔超過,但日不落的金融霸權卻一直延續到1944年,當時日不落的負債達到了gdp的240,大部分是燈塔債。”
“接下來曆史有名的布雷頓森林會議,日不落的經濟學家凱恩斯提出,建立一種超越國家的世界通行貨幣。燈塔代表則表示,刀就是通行貨幣。從此金融霸主之位易主,日不落退位,燈塔登基,建立起吸血全球的金融體係,日子舒服起來。”
“老毛子也號稱超級大國,但老毛子的地位僅僅是軍政領域,在工業和貿易上矮一大截。”
“鼎盛時的老毛子發電量比燈塔要差一大截,電量基本等於工業實力,所以沒能完成工業霸權的趕超。國際貿易上老毛子差的更遠,隻有燈塔的三成,這意味著和世界捆綁的力量更少,貿易某種程度上可以借用全世界的力量。”
“最後,老毛子沒能走到金融霸權那一步,因為工業沒能衝上去,硬實力達不到。”
“再分析一位,高盧。”宋河說。
“高盧雖然稱不上超級大國,但也曾經是工業強國,最後用金融手段隱形殖民非洲,控製了將近一個世紀,非洲每年白白給高盧輸血幾萬億,讓高盧肥了很多年。最後非洲逐步走向金融獨立,一點點減少給高盧的冤枉錢,導致高盧滑坡。”
宋河停頓,喝水。
寧默和張芷蕾沉默,認真分析他話裡的意思。
“又過了幾十年,到了咱們。”宋河繼續說。
“我們的發電量先是追平燈塔,再反超,再變成燈塔的兩倍、三倍。我們的發電量一直在漲,燈塔的發電量連年下跌。為了維持地位,燈塔靠金融霸權拚命吸血全世界,債台高築,債務超過gdp,不斷攀升。”
“聽著是不是很耳熟?曾經的工業大國陷入製造業空心,後來者悄悄完成工業反超,於是前者堆積債務死撐,完全是曾經日不落和燈塔的劇本,一模一樣。”
“那麼接下來,劇本該翻到哪一頁了?”宋河問。
“布雷頓森林會議?”寧默震驚。
“按時間算,正常情況下還要等一段時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燈塔還能靠金融死撐,還沒到極限。”宋河頓了頓,“但,技術爆炸會加速曆史進程!”
“夢境城市,毫無疑問會產生規模龐大的虛擬經濟,可能會在未來十年內發展到百萬億規模,全世界的錢會向夢境城市裡流動,虛擬資產占世界資產的比例會指數爆炸式上升。”
“我認為,在確立工業霸主地位幾十年後,我們終於走到了奪取金融霸權的曆史節點,我們真正的鼎盛時期要來了。”宋河說。
張芷蕾和寧默馬上興奮,臉頰泛紅。
但緊接著寧默又奇怪,“鼎盛時期要來了,老宋你為啥……看著不開心?”
“鼎盛時期的到來固然值得高興,但鼎盛之後呢?”宋河笑容複雜,“拋物線艱難衝到了最高點,接下來拋物線會怎麼走?”
寧默愣住,“那……得很多年後了吧?”
“你們隻是動物園的副園長,你們不必考慮這麼大的事情。而我是院士,我是國家智囊團一員,在最艱苦的時候我要看到希望,在大家最興高采烈的時候,我要保持冷靜。”宋河沉聲道。
“工業霸權才是硬實力,由工業霸權拿到金融霸權後才是享福時間,而前車之鑒,金融霸權的安逸會導致硬實力流逝,最後陷入曆史周期律。”
“我考慮的是,如何延長盛世的時間,如何跳出曆史周期律。”宋河道,“這可能是一百年後的事情,但未雨綢繆,現在就要做打算。”
“老宋我覺得你壓
力太大了。”張芷蕾皺眉,“一百年後咱們都掛在牆上了。”
“誰給你說的?”宋河瞪眼,“兩百年後搞不好咱們還活得好好的。”
“曆史大勢難以阻擋啊,老宋你已經為社會做的夠多了,我覺得你沒必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寧默說,“肯定有各種高人研究這個問題,這種職責不該落在你身上啊!”
“如果我做的是其他技術,我可以這麼想,但偏偏夢境城市是我做出來的,我開啟的曆史,我必須要負一份責。”宋河又浮現古怪笑容。
寧默和張芷蕾麵麵相覷。
兩人終於知道,宋河之前那種不輕鬆的奇怪笑容是怎麼回事了,原來他在想更久遠的大事。
兩人啞口無言,隻感覺自己思想層次和宋河完全不是同一高度,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那……你想出來了嗎?”張芷蕾忽然問。
“想出來了。”宋河點頭,“等著看新品發布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