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的消息半個小時前就來了,從半山到市區有段距離,央儀不可避免地遲到了。
門剛打開一條縫,包廂裡震耳欲聾的鼓點聲就迫不及待擠了出來。氛圍燈從臉上一閃而過,絢得讓人不得不在黑暗環境中微微眯起眼。
央儀很快找到那張熟悉麵孔,以及濃妝都遮不住的兩隻核桃眼。
她把包放下:“掛完電話還偷偷哭了?”
“哪裡偷偷?!我是正大光明嚎的。”閨蜜雄赳赳氣昂昂地回答道。聲音通過麥克,傳到耳朵裡嗡嗡作響。
看來是有點恢複了。
央儀鬆了口氣,又不得不警惕:“這次真不回頭了?”
“脖子斷了都不回!”閨蜜保證似的拍拍胸脯。
央儀覷她一眼:“前幾回你也是這麼說的。”
“這次不一樣。”閨蜜振振有詞,“騙感情可以,騙錢不行。這是我的底線!”
“……”
央儀忍不住出言提醒:“你在他身上好像也沒少花。”
閨蜜理直氣壯:“我主動給他花的不算。但是騙我,就不可以。”
“那這位小姐。麻煩告訴我。”央儀用眼神示意身邊,“這些又是誰?”
“都是我的知心哥哥弟弟們!”閨蜜突然亢奮,扯過話筒大喊,“喂,你們幾個傻啦?快給我好姐妹打招呼啦!”
話音剛落,隱在包間光線裡的幾個男生瞬間站起身,齊腰鞠躬向她問好。陣勢大得不得了。
知道閨蜜的行事作風,央儀倒沒被嚇到。
聽任閨蜜指派其中一個上前,給她安利:“這個好,這個最貴。親姐妹,兩肋插刀!”
央儀被撲麵而來的香水味嗆了一遭。她給了個拒絕的手勢,對方立馬人精似的稍稍後撤一段距離,連倒酒都是支長手臂保持禮貌距離。再看臉上,絲毫沒有被嫌棄的不快。
不愧是最貴的,有眼力見兒。
央儀想。
再回頭,閨蜜已經開始滔滔不絕講起昨晚的話題了。
講到儘興,猛然見她身邊空空,好笑道:“最貴的給你也不要,乾嘛,為孟總守身如玉啊?”
央儀不置可否:“你也知道孟鶴鳴。”
“哎喲。不要在我這種剛分手的人麵前秀恩愛。”
不過孟鶴鳴的大名擺在這,像是一道誰也不敢觸動的符,閨蜜不再推銷那幾個深得心意的哥哥弟弟了,一心一意跟她吐槽前男友的豐功偉績。
開了幾瓶店裡熱推的法國葡萄酒,幾個銷售也因為提成頗豐更加鞍前馬後。數小時後,央儀扶著腦袋出來接電話時,包間裡所有人都已經自動結成了反前男友大聯盟。
如果詛咒有力量,前男友現在應該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央儀反手帶上門,找到一處僻靜,接通。
“沒在家?”
孟鶴鳴的聲音極是平緩,他這次用的是疑問。但這麼問,顯然是知曉她確實不在。
央儀看了眼表,今天起來已經是下午,又陪閨蜜喝了一通酒,現在這個點早就月過樹梢。西雅圖卻是一大清早。她猜測或許孟鶴鳴得閒問過物業管家。
於是半捂著話筒,低聲:“找我有事?”
酒後說話帶了鼻音。
孟鶴鳴卻仿佛沒聽出她的異常:“讓老徐過去給你送趟東西。”
“我在外麵呢。”央儀沒壓話裡的醉意,“和方尖兒在一起。”
“知道了。”那頭說,“早點回。”
默了將近數十秒,央儀開口:“孟鶴鳴,下周——”
“下周我在法國。”
央儀慢慢眨了下眼:“好呀,那要記得給我帶禮物。”
掛斷電話,她獨自在走廊站了一會兒。
覺得氣悶,又轉頭上了露台。
雨已經停了,露台的木地板上仍然洇濕未乾,泛出對麵高樓投下的一片霓虹。高跟鞋踩在上麵發出木質特有的咯吱聲。雨後濕潤空氣掃除了些許酒意,她站上露台邊緣,雙手撐在圍欄上,閉眼,深深吸氣。這口綿長的氣息還沒吐完——
“818包間。”
“收到。”
被綠植擋住的一角忽然傳來對講機的聲音。
央儀循聲望去。
一盞歐式老舊風燈拚湊出了露台所有的光源。央儀很努力才看清闊葉綠植下的一團朦朧黑影。黑影隨著她的視線慢慢舒展開,隻有右耳那枚無線耳麥在安靜中與她無聲對峙。
待對方起身,比綠植高出一截的身體暴露在光線下,央儀才看得更清。說是更清,不過就是從一團模糊到有了棱角的模糊。
白襯衫,敞了一顆扣眼的領口,平直的鎖骨,挺拔的腰背——明明是與包間那幾位差不多的打扮,央儀卻看出了優越於其他人的蛛絲馬跡。
她的第一反應便是大受欺騙。
不是她被騙了,而是閨蜜。
有些時候根本不需做深入比較,光從氛圍感來說,最貴、最好的顯然是在這裡。
當然……
也有可能是這裡的經理油嘴滑舌,逢人點菜便說眼前的最好。
央儀沉浸在胡思亂想中,沒注意到黑影在掠過她時停頓了一瞬。
“站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