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忘了你請假了。前幾天剛發的通知，預計甘蔗4月底就榨完了。像我們這種臨時工，若是表現不好的，停榨期期間就沒工作了。”
鄭麗敏正要開口，張盼娣又道：“一會趁著李姐沒看到，我幫你多裝一點，都算你的。希望李姐能看在我們表現好的份上，把我們兩個都留下來，這樣我們又能一起工作了。”
張盼娣口中的李姐是她們那條流水線的拉長。
鄭麗敏看著張盼娣為她考慮，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來。對方是不是忘了她爸是這糖廠的廠長了，若她做個臨時工還因為停榨期沒了工作，第一個不放過鄭廠長的一定是簡女士。
她想起昨日鄭父說不過簡母，一臉無奈的模樣，眼睛都帶上笑意。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遞給一本正經，有些可愛的張盼娣，“那就辛苦我們張同誌了。”
鄭麗敏聲音溫柔，語氣像在哄小孩，張盼娣都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知道鄭麗敏雖然脾氣壞些，但是心是好的。她隻拿了兩顆糖，“就算你不給我糖，我也會幫你的。”
“我知道。”
兩人走到傳送帶旁邊，鄭麗敏一眼就從人群中看到了原著女主杜慧穎。
她忍不住細細打量對方，一身和她一樣的藍色工服，頭發紮進帽子中，將整個五官都露了出來，明眸皓齒。
同書中說的一樣，並不是令人驚豔的長相。作為女主，長得略有些普通了，卻很耐看，尤其是那雙眼睛，雙瞳剪水，讓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鄭麗敏走近，正巧碰上對方抬頭，她習慣性頷首，見對方明顯怔了一下，手上的糖塊“啪”的一聲落回傳送帶上。
她收回視線，一旁的張盼娣正偷偷朝她比大拇指。
杜慧穎一直等到兩人忙活起來才抬頭往鄭麗敏的方向看。
這個平時總喜歡頤指氣使，同她不對付的大小姐，今天竟然跟她打招呼？
不會是憋著什麼壞招吧？
杜慧穎眸光微沉。
她和鄭麗敏的矛盾說來也好笑。
就因為她在學校中次次考第一，成了那個“彆人家的孩子”，便開始受到排擠針對，這會又得了唯一一個正式工名額，鄭麗敏就算當個臨時工也要在糖廠給她找不痛快。
她做好了應付突發事件的準備。
沒想到一上午過去，對方竟真的在專心工作，一點麻煩也沒出。
鄭麗敏不知道有人一直在提防自己。
她重複工作一上午，人生都沒有了盼頭。
她寧願在研究所裡啃科研上的難題，也不願意當一名流水線工人。
她腦海中閃過將包裝自動化的念頭，掃過流水線上將近10個工人。70年代同後世不同，工作難找，若是她真的將包裝過程自動化，想必這一個車間將有大半都會麵臨失業的困擾。
還是應該考慮從源頭解決問題，擴大生產力。
她不由歎了口氣。
離高考還有兩年，她總不能真的做兩年的流水線工人。
還是得找機會到製糖車間看看。
中午，鄭麗敏拿上鋁製飯盒跟著張盼娣一起到食堂吃飯。
糖廠食堂很大，裡頭坐滿了人，卻並不吵鬨，和研究所的食堂氛圍有些相似，有圍坐一起小聲交談的，也有抱著一本書邊吃邊看的。要不是一眼望去儘是濃濃的年代感，她差點以為自己穿回去了。
食堂開放的窗口不多，每個窗口的菜色都大差不差，排著長隊，除了一旁的白麵窗口，空蕩蕩的，時不時走過一兩個人。鄭麗敏往那掃了幾眼，被張盼娣發現。
“敏敏，你還是去買饅頭吧，這窩頭你吃不慣的。”排在她身後的張盼娣同樣拿著個鋁製飯盒。怕其他人聽到，聲音壓得很低，眼睛盯著窗口後的窩頭，擰著眉，略有些苦惱，繼續道：“你身體才好，還是要吃點白麵補補。”
“沒事。”說著，飯盒裡已經打上了一葷一素，還有一個玉米麵窩頭，足有4兩。
給了飯票，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下。
鄭麗敏拿起窩頭，咬了一口，卻沒想到這窩頭和記憶中的味道並不一樣，不僅不好下咽，還直刮得嗓子疼。她感受到對麵張盼娣頻頻投來的視線，繃住了臉，沒有表現出來，淡定地夾了一口菜。大鍋飯並不怎麼好吃，卻也難吃不到哪裡去。她一口窩頭一口菜，本來還怕窩頭太大吃不完，沒想到對這具身體來說這個飯量卻是剛剛好。
直到兩人吃完飯，張盼娣還在勸說她下次彆再點窩頭了。
鄭麗敏也不想在吃食上委屈自己，點了點頭，安撫了關心她的張盼娣，這才有時間單獨逛逛糖廠後半部分。
包裝車間往裡有一間壓榨製糖車間。
曾經在博物館中看到的老古董就擺在麵前，不再是鏽跡斑斑的死物。
龐大的機械連接著八口大鍋同時熬煮糖漿，發出富有活力的聲音。
連她心底那片平靜的湖泊都受到影響，泛起了波瀾。
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