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時候就已經說出口了。
就在話音穿過他虛空身體的一瞬間,天地如同被揉作一團般勃然變色。
容雲權當是自己要被地府收走,緩緩閉上眼,心情異常平靜——
當了一百年與世無爭的鬼,誰還怕什麼死生榮辱?就算把他拉去下油鍋、走刀山,也隨緣去了。
然而,當容雲聽到耳畔無邊淒楚的哀嚎和七嘴八舌的庭議時,心中卻頓然沸起一層水花:
隻因那聲音太過熟悉,他怎麼能忘!
那種聲音,簡直和青央城破前最後一次廷議的場景一模一樣!
慘劇,青央城血流成河的慘劇,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習慣了做鬼的容雲猛地睜開眼,發自本能般一挺身,倏地站了起來。
!
他的腳是如此堅實地踩在地麵上,手臂因為憤懣而微微顫抖,胸膛劇烈起伏,額角的汗水衝進眼眶,隱隱作痛。
一切感受都是如此鮮明。
容雲忍不住抬起了自己的手,那手上,正握著一紙皺巴巴的詔書,“招降詔”三個字清晰可辨。
容雲身子恍然一震,氣脈一抖,再度跌坐在龍椅上。
這是夢?難道是他的走馬燈、夢回了城破前的那幾天?
就在容雲感覺萬分不實,目光遊離在金鑾殿宇之時,太師李慶忠忽然跪爬上前,大聲哭號道:“陛下!陛下!昌國鐵蹄,哪裡是我等老弱軍卒能抵擋住的啊!”
“我方精銳早已在和昌國對峙中死傷殆儘,如今朝中無大將,守城應戰和送死何異!?況且我軍早無退路,昌軍早就包抄斷後、青央成為一塊孤城……陛下,不如……”
李慶忠的哭聲還未止住,一旁傳來一聲斷喝。
鴻臚寺卿、臨時擔當防守的齊銘怒叱道:“無恥逆賊!大敵當前!爾竟敢說出此等大逆不道、動搖軍心的暴論!”
隨後齊銘進一步上前道:“陛下!萬不可放棄抵抗啊!”
齊銘一個頭磕在地上:“陛下!其他人都言可降,唯獨陛下不可!昌帝何等暴虐,陛下若降,怎能不蒙千古之恥!”
容雲恍惚了。
此情此景過於真實,和他收到昌國最後一封招降信時一模一樣。
就連堂下的庭議聲,爭吵的氣勢、字句,都一模一樣。
容雲的腦中卷起一陣風浪。
他少時博覽群書,也曾自話本小說和奇聞秘術中聽聞過有人“魂穿過往”之事。那時他便想,這種事與其說是“夢魘”,不若說是“後悔藥”。
可世上哪有賣的後悔藥?
他早就想過無數遍——他容雲可以死而無悔,可青央百姓何辜?那些因他的鼓動為他而死的抵抗軍何辜?他們為什麼要為自己的英勇和尊嚴陪葬、死守一座毫無意義的孤城?
參戰的人死去了,幸存者又因此遭遇了最殘酷的對待……他們何其無辜!
容雲深知,君王從來不該隻慮一己之私,而是要撫萬民、安天下,要是他提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還不如就把百姓和城池安然相讓,他自己一個人去死好了。
堂下的群臣們並不知容雲的心思,隻見他不發一言,反倒爭吵得更激烈了些。
“打仗?齊大人可知昌國玄翼軍的野蠻可怕?又豈知昌軍的報複心有多毒?”
“你可知昌國軍中那個幾次屠城的血刃將軍匡甲,所過頑抗之地,必殺儘高過車輪的男丁!這可是各位主戰派想看到的?!更何況,我軍已潰散到再無抵抗之力……”
“哼,”齊銘冷哼一聲,“李太師好辯才!你說這些,無非是貪生怕死,想在那昌國暴君前再謀個一官半職罷了!”
“你可曾為陛下思量過半分!陛下待我等恩重如山,若開城投降,你如何看待陛下的千古清譽!臣請為陛下抵死一戰,保全天子的榮耀與尊嚴,寧為玉碎,不